158.夏追，我爱你
158.夏追，我爱你
她往窗外看，天晴日朗，阳光肆无忌惮地舒展四肢，静谧又嚣张。 车子驶过了街区，驶过每天都会路过的便利店，驶过她鲜少步入的公园，驶过市中心的喷泉和雕像，驶过三环的绿树和草坪。她一直往窗外看。 “电话。”黎杰森提醒，夏追低头一看，手机震着，她竟没发现。 来电人是三个字：宋一清。 笑意隐没片刻。 夏追按了静音，将手机倒扣在腿上，重新看窗外。 “不接吗？” “不想。”她说。 可屏幕一直在闪烁。 到了第六个电话，她终于无法继续装瞎，将手机拿起来。 ——关机。 混血少年看得好笑，忽然想起另一茬：“你以后还要回来吗？” “回哪儿？” “原城。” “不。”夏追不假思索，“要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出租屋里的那些生活用品都搬去温子言那儿了，钥匙也还给房东了；学校那边也说好了，毕业证给秦铄再让他寄到M市去。” “我是说其他的事……” “还有什么事？”她笑了笑，“连我爸妈的墓这么多年我都没去看过几回，难道原城还有什么值得我回来的吗？” 倒也是这样。黎杰森望着她，说：“那我也不回这里了。” “你不是为了你母亲来原城的吗，现在离开了就不再来了吗？” “我跟着我母亲的愿望来这里，现在我想跟着另一个人的愿望离开这儿了。” 夏追反应了几秒钟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神色不太自在：“你知道的，我们两个……” “我知道。”他率先笑了，浅棕色的眼眸弯起来，像是盛着细碎的星星，“我们是friends with benefits，不是恋人，但起码我们是同路人的对吧。” “……是。” “这就足够了。”他说，“这已经是最适合我们的关系。” 轿车驶过桥，桥下是流淌入海的江。 夏追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说，却见他降下那边的车窗。混杂阳光气息的风扑入车内，吹乱他满头金发，也吹乱夏追的黑发。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父亲将mama的骨灰保存在他的保险箱里？”他的声音被风吹过来。 “说过。”夏追不解其意。 “我逃来华国之前，破译了他的密码把那个罐子调换出来了。”他问，“你猜它现在在哪儿？” “在哪儿？”女孩子转头望他，发丝被风糊到脸上，遮挡视线。 “在下面。”他笑了，目光向窗外的景象投掷，“下面的江里——我来原城的第一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的骨灰倒进江里。” 那是母亲画中无数次出现的江，是他此生第一次看见的淌在血脉里的河，现在那个被禁锢半生、孤独忧郁的灵魂终于回到了这里，随着水流去往她想去的每个地方。 他说：“mama喜欢故乡，我不喜欢——我喜欢自由，和你追求的一样，原城、M市还是京城，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夏追安静地望着他的侧脸。 宽大温暖的手悄悄挪近，握住她的。她想了想，没有挣脱。 到了机场，金发少年牵着她手去柜台改签。 “发生什么事了吗？”捏着改签后的机票，她不解。 “暂时还没发生，但为了防止意外，嗯哼。”他揶揄道，“那个宋一清不是已经给你打电话了吗，我觉得她会赶来这里，你觉得呢？” 夏追这才想起这回事，皱眉，走到一旁去将手机扔进垃圾桶，卡也没抽。 “不留着电话号码吗？”他挑眉。 “没必要。”她说。 安检口，有个身影立起来。高而瘦，不知为何在人群背后显得萧索。 二人走近了，定睛一看。夏追眉心微收：“秦铄？” “嗯。”他看起来不大精神，“你们来啦。” “出什么事了吗？”她警惕道。 “没……只是来和你告别。” 夏追沉默片刻，瞥了眼黎杰森，后者便识趣地放开她的手：“我去趟洗手间。” 人走远了，夏追抬头望过去：“你在这儿等了多久了？” “昨晚放了学我就过来了。”他诚实道，“我觉得你们应该会提前走，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 “你怎么不来问我？” “问了你会告诉我吗？”他笑了一下。 当然不会。夏追巴不得全世界都不要知道她的动向。 她尴尬地咳了声，小声说：“你问了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才被拉去改签的。” “没关系。”少年微微低头，“没关系阿追，我只是来见你一面，没有其他意思。” 因为在这儿熬了通宵，他看起来颇为萎靡，眼睛里布满红色血丝。 夏追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良久干巴巴道：“谢谢。” “没有什么好谢的，帮你做这些事都是我自己愿意的。”他喉头一滚，还是忍不住问，“你要去哪儿？” 夏追不想告诉他：“之后会有人和你联系的，毕业证你帮我寄给那个人就行。” 他不肯死心：“你以后还回原城吗？” 面前的少女摇头。 秦铄的声音几乎算是祈求了，他哀哀地问：“那我可以去看你吗？” 他向来骄傲又没耐心，何曾在谁面前一退再退，低声下气到这个程度？她说不清自己怎么想的，但还是拒绝了：“不要了吧。” ——“我想和过去断干净一点，以前的人都不要再联系了。” 他就不说话了，呆呆地站着，像木偶人。 很久，夏追以为他要离开后者忍不住发火了，忽然听见喑哑的声音：“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女孩子闻言，主动张开手臂踮脚抱住他，双手从对方胸下环过，轻轻扣在肩上。 秦铄伸手回抱她，抱得很紧，紧得像要把人按进自己的心脏里。 他把头靠在夏追肩上，中间一丝缝隙都不想留。 他现在要很慢地说话才能不至于软弱，把字挨个吐清晰：“我喜欢你，阿追。” “我知道。” “我爱你。” 夏追顿了一瞬，轻声感概：“秦铄，你变了好多。” “但你一直都没有变。”他慢慢说。 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中，秦铄被改变得面目全非，但夏追还是夏追，一点都没有改变，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可能上天注定他会爱上她，从第一次见面时就注定了。 “我在想，如果我能变得好一点，如果以后我变得很强大，我可不可以去找你，重新追你一次。”他还是忍不住哽咽了，“到时候，你能不能再喜欢我一次？” 夏追张了张口，不知道要怎么答，最终只是说：“那是以后的事了。” 液体滴在她衣领，明明没有接触皮肤，却还是烫人。那是离人的眼泪，热且苦。 夏追犹不知道要怎么劝慰，他却率先分开了。通红的眼、通红的鼻尖、通红的耳垂，仿似这个晴朗的冬日有多么多么冷。 “夏追，我爱你。”额上落下一个吻，她抬头只能看见少年人的下颌线，“一路顺风。” —— *解释一下，黎杰森跑去机场才改签是因为提前改签了网络上可以查到信息，只有卡着点现场改签再马上走掉，像宋一清这种查别人航班信息的人才来不及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