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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眼,劳大人品评,已是三生幸事。” 赵明诚摆摆手,笑道: “我是做不出这般诗文的。生逢乱世,大宋有尔等风骨,才是幸事。” 闻听此语,张政却是愣了一瞬。从前只道赵明诚文风软弱,不想,竟也会欣赏起他的文章来。 陈酿见张政吃惊模样,只默然笑了笑。 赵明诚如此品评,大抵是情随境迁,时势所致。况且,从前他不过僻居青州,于文章之上,自然寄情山水,随心所欲。 而如今,他身为江宁知府,总该在其位谋其政。故而品评诗文之时,也有了另一番考虑。 只听他接着道: “张郎君之诗,倒叫我想起拙襟前日寄来的诗作。” 谁都知道,赵明诚有位才思极高的夫人。文采绝妙之处,比之赵明诚更甚。 当年赵明诚于外地任职,其夫人李清照曾寄一阕以寄相思。有词云: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赵明诚见着,思念之余,却起了斗词之心。他当即废寝忘食,狂作五十阕,并着夫人之词,拿与有人品评。 谁知,友人只道: “五十阕之数,不及一句人比黄花瘦。” 此事颇为有趣,一时广为流传。在天下文士之中,也算得件奇闻异事了。 听闻李氏夫人又添诗作,众人皆好奇不已。 张政遂作揖道: “易安夫人大才,学生愿闻其详。” 赵明诚思忆一回,方起身吟咏道: “生当作人杰, 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 不肯过江东。” 一首吟罢,座中学子无不惊叹。李氏夫人的诗词,从前亦有流传,多是清新婉约之作。 此诗若出于男儿之手,也便罢了。偏是位深闺女子写来,难免叫座中众人生出几分惭愧之感。 众人偏居江南富庶之地,成日吟风弄月,或无病呻吟。自以为作得一手好学问,却忘了靖康元年,都城汴京所受之耻。 想来,赵明诚此番论学的深意,当在此处。 所谓士人风骨,理当如此。 陈酿轻叹了一声,于他而言,又岂会对故都没有愧疚呢?十年寒窗,不求闻达于天下,但求一番报效,守个国泰民安。 而如今,他亦成了逃难众人中毫不起眼的一个。只觉一身学问,却都白白埋没了! 但他没忘! 没忘记谢诜的一番栽培,没忘记许道萍的无辜枉死。 亦从未忘记,他曾对七娘承诺,要带她回汴京的。 霎时间,他心中颇有波澜,只觉五味杂陈,难以排遣。 赵明诚四下看了看。座中一片沉寂,国仇家恨一时涌上来,只堵得众人说不出话。 他点了点头,众人既已明了,他自得一番安心。 此事既毕,还有件事,却需接着做。 赵明诚缓了缓,方让人拿了卷书画来,要与众学子赏析。府官遂将画卷徐徐展开,其上有山水、提诗。 落款的印鉴,陈酿再熟悉不过。 正是谢诜的旧作! ☆、第五十五章 风流子3 陈酿蓦地惊了一瞬,愣然望向那副山水画卷,久久移不开视线。 笔锋苍健,山水依然,人却已不知何在了! 这是他南渡以来,头一回见着故人之物,他心下感慨万分,暗自叹息了一声。一时间,只觉沧海桑田,人世变幻,直教人猝不及防。 只听座中已渐渐议论起来,有人方问道: “观其画风落款,莫不是汴京谢氏,谢诜大人的旧作?” 谢诜本是一朝权臣,座中读书仕子,又有谁人不知? 当年他挺身而出,力诛六贼,扶植太子登基,是何等的风光?那时节,谢府满门上下,尽披朱紫官衣;妇人女眷,无不是诰命之尊。 谁知一旦战祸而至,汴京城付之一炬。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谢府的一切,消亡在连绵数里的火光之中,便是灰烬亦不剩。 而那场大火,陈酿与七娘,是隔着汴河亲眼见过的。 闻听是谢诜旧作,座中学子霎时议论纷纷,无不扼腕叹息。坐得远些的,本瞧不清画作,听人这般说,也只哀叹连连。 一时间,座中之人皆是热血沸腾,再不是此前端坐论文的清闲模样。 赵明诚举目四顾,遂叹道: “自谢大人随徽钦二帝被俘北上,传世画作便寥寥无几。唯有咱们这些故友手中,或可得一二之数。旧物尚在,人事已非。每每观之,无不感慨万千。” 他且说罢,不觉有些恸然,只无奈摇了摇头。悲切之处,却是无法向人言说的。 徐秣转头看向陈酿,座中之人,唯有他知晓陈酿的身份。 他遂俯向陈酿耳边,低声道: “陈兄,果是谢大人旧作?” 谢诜的笔法,陈酿再熟悉不过。从前闲来无事,也自临摹过几回。 他方点头,也不说什么。 徐秣缓了缓,又道: “皆道谢大人与陈兄有知遇之恩,骤然见着这画作,你心下应是不好受吧?也怪我,你分明还有事,总是不该拉你来的。” 陈酿见他有些自责,叹了口气,只道: “我倒要谢谢徐兄。今日能再见谢大人画作,已是太难得了。” 徐秣向陈酿抱了抱拳,道: “想来陈兄也听闻过,赵大人酷爱金石书画,藏品颇丰。从前论学之时,他多拿古人书画作评。也不知怎的,今日却拿了当世名家的。” 徐秣如此一说,陈酿倒是若有所思地看向赵明诚。 他今日拿出谢诜画作,究竟是要给谁看呢?陈酿四下望去,也不见有甚与谢府相关之人。 似乎,唯有自己…… 不过,赵明诚连陈酿的面亦没见过,此举又怎能是为了他呢? 陈酿一时不解,只静静看下去。 之后的事,便与寻常论学无二。品评书画,作诗言怀,皆是学子们的学问切磋。 只是今日画作与往日不同,学子们的诗文之中,多有慷慨激昂的言辞。到底多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今日一激,哪里还能不管不顾地风花雪月呢? 一时论学毕了,陈酿、徐秣、张政三人只随人群一道出了府衙。徐秣的住处本近着状元楼,故而先辞了张政,与陈酿结伴而返。 徐秣见人群渐散,遂向陈酿问道: “陈兄,方才论学,你怎的一语不发?按理说,对于谢大人的画作,你应是座中最有见地之人!况且,此处之人也不曾见过你,你不说我不说,谁知你是陈酿来?” 陈酿负手前行,只道: “谢大人是位真正的君子,他的画作,原非我能评论的。” 徐秣只撇了撇嘴,打趣道: “且莫以谦逊相托!说到底,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