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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衣冠,在廊下坐定,目不转睛看着铁柱。 那可是引雷柱! 自天子入洛阳宫后,就在大殿四周立了不少这样的柱子。太极殿更是装上了口吐铁舌的龙首。结果七八年过去,就算暴雨倾盆,电闪雷鸣,也从未有一间宫殿遭雷击起火。 人人都说,这是镇雷之法。老道偏偏觉得此法似有引雷之效。因而寻了一块陨铁,埋在铁柱下方淬炼。每到大雨,就要来施法一番,以期能得一把传世宝剑。 可惜,柱子立的太晚,至今只得过一次暴雨。雷是引来了,只有电光一闪,根本没甚用处。不过这也让老道兴奋难耐,每到降雨都匆匆赶来。今日同样如此。 那道童也打点精神,看向天空。过了片刻,只见一道灿灿银色在夜空闪过,随后,雷声轰鸣,乌云滚动……下起雪来。 师徒俩目瞪口呆看着飘飘洒洒的雪花,哪里还有半点雷声?老道气哼哼一甩袖,转身回屋。那道童却是没有挪步,看着天空发起呆来。 为何总是先见电,后见雷?莫不是电跑的比雷更快?那电又是什么?跟前几日用绸子擦师父那宝贝琉璃杯时出现的火花相同吗? 脑中正胡思乱想,屋里就传来一声叱骂。那道童赶忙跑回屋中,帮师父烧起了丹炉。他们这一门崇雷法不错,但是炼炼硫精、火碱这类基本功,还是少不了的。只是那童儿总觉这些功课,跟当初所想有些不同啊…… 这偌大洛阳城中,佛道各有各的不同,却依旧昌盛。 作者有话要说: 梁少:爱科学,不迷信!(喂 第376章 河山(1) “雁门太守当杀!” 大殿之中,传来喝骂。一份奏折被抛在了地上, 天子双眉倒竖, 拍案而起:“连降大雪, 只报一个马场受灾,却把郡内伤亡瞒下。他是看朕可欺吗?!” 如今赵国救灾, 早已有一套标准程序。把灾情分为十等,一旦受灾,官员要即刻勘灾评等, 统计伤亡, 层层上报给朝廷。若遇大灾, 州刺史必须亲临勘实,还可酌情动用府库先行安民。勘灾的结果要编纂成册, 由户部复核。如有迟报、瞒报、谎报, 均要严惩! 这样森严的救灾程序, 已经运行了数年。就算发生水患、旱情, 也能及时解决。然而没想到,第一起渎职竟然发生在并州!而且还是雁门郡这等关要所在。若是鲜卑、羌胡寇边, 这雁门太守是不是也要瞒报下来, 杀良冒功?! 更让人糟心的, 是雁门太守的出身。此子并非世家子, 而是制科选出的寒门。能这么大胆子瞒报, 是不是当地的府库出现了问题?府库若是亏空,这篓子就更大。雁门上下官吏,一个都跑不脱! 一环又一环, 只想想就让人胆寒。并州可是他一手整治的,都能出这样的乱子,梁峰如何不怒?! 天子震怒,殿中内侍宫女莫不跪倒在地,瑟瑟发抖。梁峰看也不看他们,厉声道:“招张宾、郗鉴、段钦、严彬、崔稷、郭邢即刻入宫!” 诸位台阁重臣都被点名,这是要大办啊。内侍哪敢怠慢,一路小跑赶去传旨。不多时,几人就到了垂拱殿,面见天子。 禁中对谈,哪有旁人窥探的份儿。知道干系重大,内侍们都退出了三尺,饶是如此,时不时还能听到殿内传来的叱责声。直说了一个时辰,众臣才陆续告退。又有卷宗源源不绝送了进来。 眼看宫门就要落锁,垂拱殿的动静还没停下。郭女史皱了皱眉,低声对身边小黄门道:“速请奕将军入宫。” 陛下已经许久未曾如此动怒了,想要抚平这雷霆之怒,恐怕只有奕将军才行。 眉头紧锁,梁峰飞快翻看着手里的卷宗。除了吏部和户部的,还有信陵密报。隐藏在卷宗下的东西,简直触目惊心。就算张宾苦劝,他也没打算放过那雁门太守。不杀,如何以儆效尤?! 正看着,身边突然有人道:“启禀陛下,骠骑将军求见。” 梁峰猛地抬头,眼中都冒出火来:“是谁告诉他的?泄露禁中语,好大的胆子!” 这罪名是真能死人的。郭女史立刻跪了下来:“陛下恕罪。” 郭女史是梁府就一路伴架的机要心腹。如今后宫无主,更是掌管了大半宫中事务。然而今日天子发怒,她也不敢辩解一声,只是低头伏在了地上。 “主公,是臣处理完了手头杂事,赶着入宫。”没等召见,一个声音就穿过了殿门。只见奕延大步入殿,衣袍一掀,跪在了地上。 这可是失礼至极,更别提还有“主公”这个不甚规矩的称呼。然而座上天子只是眉头一皱,就道:“起来吧。用过晚膳了吗?” 奕延长身而起:“还未曾。” “传膳。”梁峰扔下手中毛笔,吩咐道。 郭女史松了口气,小心起身,退了出去。看来叫奕将军前来果真没错。若不是他,天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肯用膳呢。 宫人出去了,梁峰才道:“你也是来劝我不杀那雁门太守吗?这可不只是瞒报灾情,更有府库亏空,挪用军资等罪名。数罪齐发,判个斩立决也不过分!” 天子的语气仍旧不善,然而奕延摇了摇头:“臣是武将,不问政事。主公不妨先吃个饭,歇息片刻。” 这话说得梁峰一愣,那股邪火,倒是消了几分。宫人趁机端上了晚膳,梁峰这才起身,净了手,与奕延一同入席。 天子用膳并不豪奢,每餐只六道菜。即便与太子或是奕延一同用饭,也不过是加些分量,菜式不变。 举起象牙箸夹了两筷,梁峰突然道:“我知道有刑不上大夫之说,贪腐一事更是不会禁绝。然而国朝初始,万万不能先坏了规矩。那可是几百条性命啊,说没就没了!不杀他,如何安邦治国?更何况雁门乃是边陲,这样的废物放在边关,不知要累多少将士性命。我又不剥皮植草,只是杀鸡儆猴……” 他不想学朱元璋。就算把贪污标准定的再严,惩罚标准定的再变态,不还是挡不住“贪”这一字吗?杀几万吃饱的蠹虫,再填上更多饿肚子的,那是蠢货才干的事情。他能赏,能对那些灰色地带睁一眼闭一眼。但是再怎么捞钱,也不能误了国事! 正因为那人是制科选上来的,才更要严惩! 然而满腹郁愤,并未激起奕延反驳。他只是拿起金勺,给梁峰舀了碗羹汤,递了过去:“主公想杀,自可以杀。何必为此气坏了身子。这汤不错,先喝点暖腹。” 这佞臣态度,倒是有些让梁峰无话可说。接过那碗,他尝了一口。汤水温润爽口,须臾便抚平了胸中怒火。 这一打搅,梁峰便不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吃起饭来。当再次放下筷子时,他长叹一声:“伯远,我是不是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