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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没合上眼。” 姓庞的将军……流珠一听,便在心里对上了号。这位名呼庞信的将军,说来也巧,恰是先前与鲁元公主和离的那位驸马,却不曾想到,他竟和徐子期还有这些干系。 两人说了些话后,徐瑞安又开始乖乖汇报学堂日常。 先前徐瑞安和罗瞻打架一事,已经落停。那国公府不愿为喻盼儿这弟弟出头,盼姐儿最后还是不得不服了软,等喻喜麟又养好伤后,又将他送回了蔡氏散馆念书。喻喜麟百般不愿,直嚷嚷着要进官学的开蒙之所,最后盼姐儿难受得不行,在他面前落了泪,那喜麟小儿见她落泪,心生不忍,但又想起阮二教他的——女人哭时,只管在旁看着,权当赏玩,不必因此而顺着她们,这小家伙便瘪着嘴,说阿姐没本事,令盼姐儿气得不行,想伸手打他,却又下不去手,只得作罢。 喻喜麟回去上学了,徐瑞安和罗瞻便也跟着复了学。幸而有如意在旁辅导,徐瑞安很快又跟上了进度,又成了那个每日挂着书兜子跑来跑去的小rou墩。眼下他边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边不忘对着流珠及徐子期说道:“今天我听说了一件特别可怕的事!薛榜眼郎,就在下雨那天晚上,死在大街上了!谁都不知道他怎么死的,罗瞻说官府来查了,甚也查不出来。薛郎君死时,瘦的不见人形,大家都说他是被鬼给缠上了。” 流珠一听,瞪圆了双眼,颇有些惊诧,又听得如意拍了下瑞安,皱眉道:“吃着饭呢,不要说这些。” 他们却是不知,那外使等人前往京郊别庄造访时,路上因遇着了具尸体,而不得不绕路而行,那尸首便是薛微之的。这郎君受了那徐明慧一番刺激,加上吸服了甚多阿芙蓉,精神恍惚至极,于瓢泼大雨间,怔怔然晃荡到了人烟稀少的空荡大街上。他瘦成这样,心肺已损,加上幻觉所致,总觉得秦家阿娇和那被做成饺子馅的婴孩,就在他身后跟着,要索取他的性命——这心上狠狠一抽,人便倒在了雨中。 豆大的雨珠急急拍打着他的面颊,薛微之脸被打得通红,可身子发麻,毫无所觉。他奄奄一息,在肮脏雨水里哀吟半晌,骤然之间没了气儿,直到次日半下午时分,才被萧奈带来的捕快抬到衙门停尸之处。 瑞安被如意拍了一下,便老实道:“好,不说薛郎君了。那就说陈与义!我听说他这几天没来散馆上学,是因为生病了,满身起红疮,疮里还冒白浆……”还没说完,徐子期便颇为无奈地打断了他,沉声道:“瑞安,别说话了,你再说下去,你二娘又要瘦上几斤了。” 见大哥发话,徐瑞安连忙噤了声,坐直腰板,不言不语地吃完了饭。在座几人均是没想到,徐瑞安提起的这病,即将在汴京城中蔓延不绝,泛滥难止,酿成一场巨大的灾难。 隔日的时候,恰如徐子期所料,不少想赚钱的人都递了名帖来,想要和阮二娘见上一面,说说皇商出海之事。阮流珠本想唤徐明慧来,不曾想那明慧娘子却一大早就找了过来,对着流珠笑道:“儿来找三婶,为的也是那皇商之事。儿虽是女儿身,可论起从商之道,比许多郎君做事都要果决利落,考量得也周到。儿也不急着成亲,至于爹娘那边,身子骨都挺好,现下儿若是不出去看一看,只怕以后便没机会了。” 流珠微微一笑,为她拂去肩上的白色纸钱,明慧低头一见,脸色微变,蹙眉道:“车行半道,见着有无关紧要的闲人,为那薛微之哭号,还给他撒纸钱。儿一时没留意,那纸钱却沾到衣裳上了。” 关于薛微之一事,流珠心下明了,便没有多提,但凝视着明慧,道:“你可想好了?东洋大海,茫茫无涯,此刻尚且风平浪静,下一刻,便会海啸山崩。你上了船,很有可能就是有去无回。” 徐明慧一笑,挽着她的胳膊,道:“二娘净吓儿。那京兆郡王都能安安稳稳地回来,还几乎把天下都周游了一圈,可见这大海,也没有那么可怕。若是儿果真遇上不测,那便劳烦三婶帮着儿这个不孝女,多多看顾爹娘和兄长罢。这人啊,总困在一个地方,便是活上大几十年,那跟只活一日的蜉蝣也无甚差别不是?” 见她如此坚决,流珠便也答应了下来,并命她组建随行队伍,自行挑选人员,挑好了之后她再看一眼便是。徐明慧利落应下,将流珠处的名帖细细看了一遍,先行筛选了一遍,便高高兴兴地忙着挑人去了。 又隔了几日,流珠好不容易将护符上的花样,绣出来了四分之三,正忙里偷闲,补上几针时,忽见四喜急急忙忙地来报,道:“二娘,京中戒严了。瑞安小郎和如意小娘的课,也停了。听说从明日起,官家连朝也不升了。到底是甚缘故,怜怜去打听了,一会儿就回来。” 第63章 阆风歧路连银阙(三) 听得四喜之言,流珠遽然间蹙起眉来,草草收起护符,心中不由得焦虑起来。她匆匆起身,往外面走去,没走了几步,迎面正撞上脚步飞快,面色惶急的怜怜,便见那惯常摆着张笑脸的小娘子抿了抿唇,说道:“二娘,京中有不少人都害了天花,面上长疮的愈来愈多,官家这才下了戒严之令。” 她抚了抚胸口,匆匆拂去额前汗水,又道:“蔡氏散馆里有五名学童都长了疹子,其中有个姓陈的,据说昨儿高烧不止,身上没一块好地儿,小小的人儿就这么没了。此外那笙竽馆及越苏书院,也有不少起疹子的小娘子,奴听说连带着朝廷里也有大官染了病,官家这才不再升朝。” 流珠红唇紧抿,一双黛眉深深蹙起,眸中目光甚是清厉。她听着天花这名字后,反倒镇定了许多,但对着怜怜问道:“如意和瑞安呢?可接回来了?大哥儿呢?大哥儿可曾有信儿?” 怜怜忙答道:“如意小娘和瑞安小郎君都已经回来了,各自在屋里头歇着呢。奴不曾告知他们,他们有同席已经没了的事儿,怕孩子受惊吓,再出甚岔子。至于阿郎,奴听说除了捕头捕快和太医院等尚不得歇,似玉直等近臣暂住宫中之外,像阿郎这般的禁卫军则要听上边指令,轮班当值,却不知大哥儿是否被排了班。” 流珠缓步往后院僻静处走着,分外冷静,沉声说道:“儿记得先前女工做衣裳,剩下了些纱布料子,连带着针线等,且都拿过来罢,再把闲着无事的婢子全都叫过来。” 怜怜及四喜虽不明就里,但见女主人这般冷静沉着,便也不再多想,连忙按着她的吩咐去做。待集齐女工之后,流珠唤来怜怜,将那纱布在怜怜面上比了比,随即拿着小剪刀剪了个长方形下来,口中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