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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凌乱的脚步声、人的喊叫声,然后——是一声爆炸。身后如同硝烟战场,许骞的呼救声都被这一切声音吞没。 我头也不回,一心一意地回忆路线,一直退回到废弃的厂房中。 当年幸存的那名流浪汉就蜷缩在角落里,怯怯望着我。这里是他的家。 “对不起,我这就走。”我对他说,喉头忽然哽咽。 许骞被我塞进副驾驶,我机械地转动钥匙,发动引擎,车子冲进雨幕,在白茫茫的马路上踉跄狂奔。 什么也看不清楚,我只能凭借感觉开往大桥的方向。 “你是唐维安。”许骞在振聋发聩地暴雨声中对我说。 “是,我是唐维安。”我侧头看他一眼,有那么一会儿,泪水蒙上我的眼睛。许承的音容笑貌近在眼前,这个孩子,和他的爸爸长得一模一样。 “对不起,在这种时候见到你,”我说,挤出一抹笑容,“我明白你想知道什么,记住,你爸爸他没有杀人,杀人的是我们,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你mama,也对不起他。” “你说什么……”他愣愣望着我。 “你要永远记得,你爸爸是个好人,他从没有做过错事,唯一的错,就是救了两个无依无靠的孩子……”眼泪滚落脸颊,我停下车,侧头望着副驾上的人,“现在,给我滚下去,往回跑,不要掉进水里,用尽全力跑,好好活下去。” 他呆滞着,迟疑着,而后一把打开车门,连滚带爬地冲出去。 车继续前行,在雨中四处倾斜,在瓢泼大雨中冲上高架桥。这条路是他设定给我的逃亡路线,可我的眼前一片空白。车子撞上护栏,动不了了。 我走下车,从桥上望下去,大海在狂风中一片灰蒙蒙,白沫四溅。我想起周圣宇讲述过的那个梦,大抵就是这幅模样,世界倾倒,万物寂灭,无关紧要的浪涛携着漂浮的残骸匆匆而去。只有海是永恒的。 或许这世上总有人可以负伤前行,但没有你,我一步也不想走下去。 我向前走出一步,在心里说,如果这是你的梦,你能不能带我找到你。 一步,又一步。 这次就算你骗我了,骗一次也没关系,让我多咬一口好了。 最后一步。 你这个混蛋。 下方风雨飘摇,似是无声呼唤。 天空雷电不断,我却忽然觉得平安。 【迟海风】 我冲上桥,只来得及看到他跃入惊涛骇浪。没有一丝犹豫。 尾声 【许骞】 黎明之前,曙光将近,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间。前半夜刚下过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道。 因为要赶早班机,我妈又坚持临走前去墓园看看,天刚微微发亮,迟晓哥就开车赶到酒店来接我们。 墓碑前已有人摆上了一捧花,白色的,小小的,我叫不出名字,只觉得好看。 “是唐维安的mama,”迟晓哥忽然说,“她昨天来过。” “他mama?”我有些诧异,“是什么样子?” “没什么样子,”他回答,神情有些冷淡,目光望着墓碑上的两张照片,“带了一个小姑娘,说那是唐维安的meimei。” “……”我忽然不知说什么,只能默默看着他。 他穿着一身黑西装,整个人看不出一丝异样,但我仍记得那一天他望着海面的目光,满脸都是水,执着地要跳下桥去救人,被拉开后,如同夕阳沉入地平线,他的眼中有什么东西熄灭了。 距离那一场台风已经过去了半个月,风停歇得和来临时一样突然,南桥恢复了平静。但我,或许还有迟晓哥,我们心中的一些东西,永远留在了那个夜里,我想,那会是我一生中看过的最残忍的台风。 唐维安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迟晓哥自作主张,给他立了衣冠冢,和周圣宇合葬在一起。 “可惜了,”我妈微微上前,避开我搀扶的手,坚持亲自把花束摆靠在墓碑上,“孩子,可惜了……” “妈,”我终于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爸是替他们两顶的罪?” 她抚摸着碑面上的名字,叹口气:“怪我,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你一直没有问,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在意了……” “妈……”我张了张嘴。 她没有回头:“你只要记住一件事,你爸爸他做了他认为值得的事,他没有错,你要记在心里。” 那一刻,唐维安最后的声音重回耳畔。 “嗯。”我低下头,抑制住几欲夺眶的泪水。 迟晓哥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片,是扑克牌中的红桃J,我心里有些奇怪,却没有开口,我的手心里也攥着一样东西,犹豫了一下,我把它抽出来,放在墓碑前。 “这是什么?”迟晓哥俯下身观察了一会儿,嘴边的笑容微弱,“都快想不起小时候的样子了。” 照片上只有我爸笑得傻兮兮,他站在中间,唐维安和周圣宇挨着他站在两侧,一个低眉抿嘴,一个满脸不耐,他们身后的梧桐树浓荫蔽日,夏日当好。 迟晓哥蹲下身,打火机响了一声,照片和红桃J被火点燃,顷刻化为一团灰烬。 “师娘,走吧,”他说,“赶不上飞机了。” 我们离开时,朝阳从东方升起,远方的山脉像朦胧的海洋,近处教堂的圆顶是明亮的白色,在草地上画下一条稀疏的阴影。 我闻到树的气味,阳光依然温暖。脑海中闪现一行诗句。那一年,当我翻开我爸的书,那张照片就夹在这一页。 在无望的忧愁的折磨中。 在穷乡僻壤,在囚禁的阴暗生活中。 在喧闹的虚幻的困扰中。 我的耳边长久地响着你温柔的声音。 一切又重新苏醒。 31 番外 开始的地方 一九九五,春末夏初。 没有路灯,唐维安被身边的女人牵着手,走一条很长的路,路两旁都是树,夜晚的暖风扑到他脸上,扑到树顶的枝叶上,飒飒响。路面不平,他走得磕磕绊绊,只能更用力地攥紧那双手。 那双手很快放开了他,几米外平房屋檐下,一个黑影躬身站着,风从他背后吹过来,唐维安闻到一股烟味,那人手指间有个红点,然后红点在低空划过一道弧,落进一旁的冬青丛里,看不见了。 女人推了推他的肩膀,唐维安乖乖往前走了两步。 “许老师,这么晚麻烦你了。” “不麻烦,”那人笑着说,摸了摸唐维安的头发,“是这孩子?” “以后还得麻烦许老师照顾,”女人说着在他面前蹲下,“维维,mama走了,以后要听老师的话。” 唐维安点点头,女人亲了亲他的额头,转身离开。唐维安朝向她离去的方向跑了两步。 “跟老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