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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一面之缘的“可怜人”铺好所有后路,红妆信了外头传出的他的好名声,这人确实温厚儒雅,不是假装。 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装不出来。 她滴溜转眼,装出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季三公子大恩大德,奴家定然铭记于心。” 流了半截的泪又滚滚而落,“只是我不过低贱通房,断不知该如何报答,公子若不嫌弃,我愿长久侍奉公子左右,不求名分。” 季寒初却是皱眉,首次拂开她欲伸出的手,缓慢且坚定地后退。 他说:“我早说过,姑娘不应自轻自贱。我救你,并不图你回报。” “公子……” “但是,”季寒初顿了顿,道:“但是你别骗我。” 红妆一惊,慌乱乍起,好在她自认伪装得好,很快稳住心绪,正经道:“我从不骗人。” 季寒初笑了:“我信你。” …… 季寒初有过猜疑。 她身上有若有若无的药香,像是长年与药物打交道,行走间轻盈过度,不时踮起脚,江湖之人大多是这种走姿,是练习轻功所致…… 可她眼睫上还挂着泪珠,眨眼间扑簌落泪,双目通红,仿若心头万千苦楚无法言说。 望他的眼神,分明满是期待。 季寒初沉息,把心头杂念全数抹去。 女子下盘本就轻些,她为殷二爷试药,来往于药堂,有药味也不足为奇。 他唤她一声:“姑娘。” 红妆乖巧地应答。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总要问了名字,才好向殷二爷要人。 红妆笑起来,眼睛像极了狡黠的小狐狸,眼波流转,妖气四溢,神容有一股子野劲儿,眼里却依然清澈又无辜。 季寒初看得一时失神,慌乱低下头,心跳如鼓。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只觉得心腔起伏极大,剧烈的情绪来势汹汹,他应对不及,只能放纵隐秘的欢喜和庆幸在心头萦绕。 季氏小医仙救人无数,却第一次庆幸殷家求他出面帮忙解毒时,他没有拒绝。 不然,不然…… 他红着脸,不敢去想到底为何,只在心里对自己说——不然这可怜的姑娘怕是要一辈子都困在殷家了。 还好她遇上了他。 他想些什么,红妆自然不清楚,她也不想清楚,玩够了,便收心,冲那人笑得越发娇媚。 她道:“红妆。” 又笑说:“奴家名唤红妆,公子,我等你来救我。” * 那晚的事情在红妆眼里不过趣事一桩,很快抛之脑后。 她奉师命前来中原复仇,目标只在殷家,虽知季殷两家是亲家,但报仇便是报仇,只对人,不对事。 可当她将定骨鞭缠住那哀嚎的殷氏门徒,钩月将划破他心脉之际,她还是恍惚想到了他。 季寒初,姑苏季氏的三公子。 这一恍惚,便给了将死之人机会。 那是个三四十岁的门徒,心知自己恐怕难逃一死,几近疯魔地垂死挣扎。 他撑着口气,嘶哑道:“你可知我是谁,你敢杀我,你信不信将来你死无全尸……” 利器的锋芒一闪而过,映照出面前女人美艳的容颜,只是那双眼杀气太重,不像美人,像无常。 在那忽闪的一霎后,门徒扭头,看到了地上落下的残肢。 那是完整的一只手,是他的手。 “啊——” 凄厉的喊声堆在喉头,用尽全力也只发出微响,声音更如砾石磨过,破败不成样。 门徒的神情由惊惧变作惊恐,偏偏连那微响也几近湮灭。 他早就被毒哑了嗓子,分量算得刚好,还能说话,却无法大喊求救。 不过很快,他也不必说话了。 红妆欣赏着他绝望的神情,笑靥明艳,抽出钩月,刀尖往下滴血,她用指尖沾了一滴,状似无意地往前一掷,血滴子破空而来,打在门徒右眼上,疼得他不断抽搐。 她笑了笑,懒洋洋地说:“我不信。” 门徒近乎崩溃:“你,你究竟是谁!——” “嘘。”红妆笑吟吟的,笑容既野又邪,她将手指抵在门徒唇边,柔声道:“安静些,你吵得我头疼。” 她甩了甩定骨鞭,抚摸着上头的倒刺,笑意更深:“你该庆幸的,我前几日遇到了一个好玩的人,心情实在太好,所以不打算对你下狠手。” 定骨鞭擦过门徒的鼻尖,女罗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看一条肮脏的狗。 “这鞭子名叫‘定骨’,是天璇师伯的玩具之一,你知道吗,其实他才是真正的疯子。” 红妆笑嘻嘻的,道:“他明明自己筋骨有疾,却偏认为是世人骨相不正,最大的乐趣就是用各种玩具替人‘正骨’。你那个同伴招人讨厌得很,我本想好好和他玩一玩,谁知道才抽了他几下,他就死了。血腥味太浓了,恶心得我好几天都不想杀人,正好多让你活了些时日,等下了阿鼻地狱,记得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门徒咬牙,神情愤怒,疯了般狠狠地用头撞击地板,企图发出声响。 红妆一脚踹过去,踢得他口吐鲜血,动弹不得。 她踩上地上的断手,“我问你,你当初活埋了那孩子时,用的可是这只手?” 门徒面色惨白,满心恐惧,抖声问:“哪、哪个孩子?” 红妆眼神冷冽,沉声道:“看来不是这只手了。” “噗——” 钩月深深刺进另一只手臂,鲜血喷涌而出。 “啊——!” 红妆冷声道:“想起来了没有?” 门徒对上她的眼睛,刹那间忽然记忆翻涌,他想起一桩十多年的旧事,还有那被他们拖到雪山上的女人和孩子…… 襁褓里的孩子根本没有足月,生得玉雪可爱,那女人虚弱地不行,强撑着磕头,一直求他们,求他们放过孩子…… 可他们没答应,那个孩子被他们活埋了。 门徒:“你是,你是谁?你是红袖的什么人!” 红妆用力掐住他的脖颈,用力到他喘不上气,她双目微红,阴恻恻道:“红、妆。记住,要索命尽管来找我。” 许是知道此番必死无疑,门徒干脆豁了去,厉声大骂:“妖女!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那孩子是我埋的又如何,还不止我一个!我告诉你我们不仅埋了那孩子,我们还上了那贱人!她哭得可比孩子惨多了,我们就在雪山上上了她!她自己不知检点上赶着倒贴季承暄,空闺必定寂寞得很,我上她那是她的福……” 骂声戛然而止。 鲜血在红妆脚下蔓延开来,流淌过她的裙边,雪白的衣裳上也泼洒上了大片的红,像盛开出大朵大朵的海棠花。 门徒已断了气息,好似块砧板上的鱼rou,被人跺成了几大块,只剩筋骨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