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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寒初脸色微变,声音不自觉软了下去,问:“以前发生了什么事?” …… 以前,那是多久以前? 久到记忆的最开始,是悲惨的人吃人,是草木无根,是生食人骨。 久到她被女人拥在怀中柔声安慰,以为自己见到了活佛观音。 师姐就是她的观世音。 红袖会同她说起,她当年从饥荒里将她救回来时,她正抱着一截秃了的树根啃,身旁是爹娘的尸体,已死去多日,渐渐发臭。 她将她抱回了七星谷,求摇光收养了她,自此她改名叫“红妆”,成了“北斗星”摇光门下的小弟子。 摇光教导她恩是恩,怨是怨,恩怨得分明,做人要对得起天地。红袖教她好好活,懂知足,明分寸,随心而行,自在如风,最是快乐。 红妆半趴在小床上,可怜兮兮地摸着自己的屁股,那儿刚刚被大虫子咬了一口,现在还红肿着。 她龇牙咧嘴:“我最大的乐就是天枢师伯以后都别再来了。” 红袖揉她小脑袋瓜,“这话可不能让师伯听见,小心他下次还放虫子咬你。” “呜……” 师姐真温柔,要是手不那么冰冰凉凉的就更好了。 每次摸她,都冷到心里去,但她不好意思说。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师姐其实是个“死人”,早在那年的雪山上,同那孩子一起死了。 她是一个“活着”的死人,一个靠当年她最惧怕的虫子养着的女傀儡。 死人,怎么配拥有温度。 也是那时,红妆与殷家的仇,才开始彻彻底底结下。 天枢最热衷制蛊,尤其擅长的是为世人深恶痛绝的“活死人蛊”,只要将蛊虫种在体内,便会成为失去意识的傀儡,听命于他,成为他手上最厉害的一把武器。 而近年来,天枢又重制了蛊虫,种在已死之人的体内,能使其保留意识,将之“复活于世”,寿命与常人无二,只是这副躯壳,也同死人无二。 师姐,便是活死人蛊第一个成功的试验品。 “种不了,没有用!”天枢皱眉道,“那孩子还不足月,我去挖的时候都冻成冰块了,根本承受不住蛊虫。况且就是种了,她也是再不能长大,一辈子都是这副婴儿模样,意义何在?” 摇光恨道:“你就不能再想想办法?” “想不了,能试的都试了,放弃吧。” 摇光:“我体内的双生蛊你没办法,活死人蛊你也用不了,要你何用!” 摇光年少时受了极重的内伤,险些丢了性命,天枢便铤而走险给她种下双生蛊。 雌虫活在体内,雄虫养在冰河之下,一切都与常人无异。只是雌雄两虫不得分离太远,雄虫又离不开冰河,摇光于是只能永远困在七星谷中。 红袖听见他们争吵,怔了会儿神,讷讷道:“师父,师伯尽力了,无妨。” 天枢闻言看过去,他倚在窗边,轻轻眯着眼睛,手里还蠕动着一只小小的虫子。 他低笑,笑容讽刺,轻声说:“红袖,有一个问题你师父一直想问,但她不忍心,正好我替她问了。” 他拂袖,走上前,对她说道:“我记得你去中原一趟,没多久便同你师父说你不要做‘摇光’了,因为‘摇光’世代不可婚娶,不可生有子嗣……如今你武功尽废,底子毁去大半,更是修了死人之身,倒是真的再也做不了‘摇光’了。红袖,我问你,你走到如今这般境地,可算得偿所愿了?” 红袖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握紧,嘴唇逐渐发白,身子跟着颤抖起来。 她捂住眼睛,双目通红,可流不下一滴泪。 死人是不会流泪的。 摇光责怪地看去天枢一眼。 她上前,轻轻抱住了红袖,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像个母亲一样轻抚摸她的脊背。 “没事了,乖,没事了……” 红袖唇哆嗦个不停,死死攥紧了摇光的袖子,声音沙哑,撕裂泣血。 “他同我说,他真心待我,要带我回季家……他说会退了与殷二小姐的婚约,让他大哥做我们的主婚人,我心头欢喜……他爱刀,我就把逐风给了他,想着以后、以后……” 摇光不忍,侧过头去,哄她道:“乖孩子,不是你的错。” 天枢抱手,淡淡道:“有情皆孽,无人不冤。” 红袖呜咽着,指尖陷入rou中,半点没有疼,但那痛苦好比心头生生被剜去块rou,比rou体的疼痛更苦上百倍。 “师父,我恨毒了他们。” —— 【有情皆孽,无人不冤】出自陈世骧致金庸先生书。 殷青湮<红妆(刀下留糖)|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shuise 殷青湮<红妆(刀下留糖)|PO18臉紅心跳殷青湮 但这些事,红妆是不会告诉季寒初的。 夜中的明月流出碎金的光彩,红妆仰头,轻声说:“我要走了。” 季寒初沉默良久,方开口道:“跟我回去。” 红妆笑起来,道:“你居然还没死心,我说过,我不会和……” “不是抓你回去问罪。”季寒初兀地打断她。 “那是去干什么?” 季寒初郑重道:“去殷家,把话说清。” “然后呢?” 月色下,季寒初的眼神有种别样的认真:“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红妆怔了一怔。 但很快,她便又笑起来。 “不。”红妆又说了一遍:“我不去。” 季寒初好久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他听到她的拒绝会是什么感受,小医仙这样的人嘴里能说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种话已经着实让她意外。 他信了她真与殷家有血海深仇,可她还是不能跟他走。 她不要公道,她只要血偿。 天边明月高悬,季寒初站在门前的水榭旁,手里的星坠覆上一层玉质特有的流光,手里还握着药囊。 他捏着星坠的手很紧,紧到红妆以为他马上就要动手。他却是下颌微动,又说:“跟我回去。” 红妆无奈:“季三,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季寒初嘴唇动了动。 红妆懒得再同他周旋,纠缠得她心烦,尤其那句“跟我回去”听得她耳朵都长茧。 她甩出定骨鞭,长鞭疾甩出凌厉的风,扑面而来全是肃杀之气。 红妆冷冷地说:“那便各凭本事吧,你要真能擒了我回去,算你厉害。” 寒鸦啼,乌云蔽月,安静的亭台水榭之上狂风骤起。 月光隐到云后,半明半暗间只能看见红衣姑娘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