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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人相逢,已是百年之后。 江澜再也不记得他了。 那一点贪恋和贪慕的心思,都被他不动声色地藏进了心底。 不记得便不记得罢,他想。 后来没多久,他被天道贬去下界,近日复位归来,第一件事便是询问江澜的情况。 本以为此生无望,谁知道,凌策竟然将江澜贬了,凤和不能不承认,那一点寂灭的心灰,在听到这消息的那一瞬复燃了。 一簇簇,燃成了火苗,燃成了熊熊焰光。 他还是那么喜欢着他,还是不曾真的湮灭了对他的心意。 江澜被贬,对他来说,实在是件好事。 至少他觉得,他的机会来了。 * 永镇三十八年,一场大火吞没落羽山,深居其中的素闻仙君命悬一线。 凌策帝君拼尽全力为其保全魂魄,七天后,以将归剑弑凤和帝君。 凌策因弑仙触怒天道,被天雷业火化去修为,贬入下界。 风起云涌,天界巨变。 仅仅七天,上古尊神一个被弑陨落,一个被贬入凡。 没有人知道其中缘由。 而这一切的源头,素闻仙君,因魂魄破碎,在清垣宫沉睡百年有余。 三百年之后。 凡界,芙蓉镇。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算命先生将一枚铜钱往空中一抛,啪的一声捂在手中,口中念念有词了一阵后,他睁开眼,同时张开了手。 铜钱反面朝上,铜绿斑驳。 “啧。”算命的咋舌,“年轻人,你这卦象,不太好啊。” “怎么个不好?” “煞星入命,幼时克父母,青年克妻儿,老无所依,晚年凄苦啊。” “放屁!你这算命的!老子爹娘好着呢!信不信我砸了你这破摊子?!” “哎哎,别不信啊,你买这块玉就能改命,只要二两银,你赚了!”算命的从一旁的竹筒里摸出一块劣质玉佩,“这可是和田那边出的玉!上等的好玉!要不是和你有缘,换了别人我都要十两的,!” “滚滚滚!你个死骗子!”那人一脚踹翻算命的摊位,大骂着离去了。 路人往这边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算命先生视若无睹,只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嘴里念念叨叨的:“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又沉不住气又愚蠢。” “先生。” 一片窃窃私语中,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 “哎,公子,算一卦?”算命先生头也没抬,把散落一地的算签捡起来放回竹筒,这才看向说话人,抬头,整个人都怔住了。 “不算卦,在下想问先生要个东西。”那人道。 算命先生看他看得愣了,江澜又喊了他几声,他才猛的回过神来,忙道:“什么什么,仙人尽管拿,就是要我这条老命我也给啊。” 江澜一笑:“先生言重。” 如玉的手指在竹筒上停了停,从里边抽出一根算签来,江澜笑道:“不才想要这个签子,花点钱买也可以,先生给不给?” “给!”算命先生一口应允,本想拉他过来,奈何手上太脏,只好搓着手,凑过去小声道:“公子不必谦虚,小的看得出公子已经是成仙之身了。” “哦?”江澜挑眉,不曾想这人竟还是有点本事的,怪不得这签子会在他这里。 他眉眼一弯,笑道:“先生言笑,不才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算命的连连摇头:“公子身上瑞气千条,我是看得见的,这可是只有仙人才能有的。” 江澜低头笑道:“先生这么以为,便这么以为罢,这竹签……?” 算命的挠挠头道:“这签子自然是给的,只是公子能不能答应我,日后若我有难,帮我一把?” “自然可以。”江澜微笑,从身上取下一片不知道哪儿沾来的叶子,递给他,道,“日后有难,折断此叶,我便会来。” 算命的受宠若惊,连连道:“多谢仙子!多谢仙子!” 江澜带着竹签离开了。 一路上他盯着这枚签子看了许久,忽轻声道:“终于找到了。” 两百年前,他从沉睡中醒来,一切都变了。 凤和身死,凌策入世。 天道不能容弑仙之人,所以将凌策的魂魄一分为九,封印在了九枚竹签中,将凌策从至高无上的神尊化成了死物。 凌策本该永无翻身之日,却是他有一次在凡界无意中折断了一枚竹签,感应到这竹签里有他破碎的残魂,才终于知道这些年为何一直寻不到他。 不是寻不到,而是凌策根本不曾投入人道,被直接贬去了死物道。 从那以后,他辗转人世近两百年,才终于在今日凑齐了九枚竹签。 是凌策命不该绝,也是他这份情意命不该绝。 江澜幻出其他八支竹签握在手里,低低道:“当年……那一夜,不是你喝醉了,而是我在你的酒里放了些迷药,”他看着一支支竹签,泣不成声,“不是你强要了我,是我想和你一生一世,晕了头才给你下药。是我有错,可你次日将我贬去下界,当真凉透了我的心。” “两百年前我醒来后,听你身旁那个仙奴说了一切。” 你是如何喜欢我,如何想念我,如何牵挂我。 又是如何为了我,提着将归剑,血洗了凤和的仙宫。 如何被天雷业火所罚,化作一片飞灰。 江澜将竹签捧在怀里,满面泪痕,喃喃道:“我都知道了,都知道了,帝君。” 眼泪落在竹签上,很快浸染成一片。 骄阳如炽,芙蓉镇东南处光芒大盛,空中乌云聚涌,眨眼间雷声阵阵,似要落雨。 烈烈狂风中,九支竹签应声而断,九道光芒在地上凝聚成一个朦胧的人形。 很快,空中异象消失殆尽,一切又恢复如常。 唯有江澜面前,多出一个沉睡的青年。 青年一身黑色袍子,上头以金线绣着仙鹤流云。 江澜怔怔地望着他。 短暂的静谧后,凌策睁开了眼,淡金色的眼瞳里一片茫然。 从地上坐起来,他转头,看到了江澜,想了想,才有些费力道:“你是谁?” 顿了顿,他又皱眉,声音略有些沙哑:“我又是谁?” 凌策只觉得头晕脑涨,像是睡了很久很久,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可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喊。 江澜,不能睡! 江澜,要活下去! 江澜、江澜! 他不知道,那正是他当初将江澜从落羽山那场大火里救出时,对江澜反复念叨的话。 那时的他那么害怕,仿佛要失去生命里唯一的珍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只是完全凭着本能似的,要把他救回来。 然而两百年的封印,魂魄的支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