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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很久都没有见到父亲母亲,他难得有些撒娇,费力地把手从被中伸出,哑着嗓子说:“娘,抱抱。” 嘉月公主一把把他抱起来,紧紧贴在自己怀中。 她真想此刻他还在他肚子里,这样她就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养育他,不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付聪似乎精神了些,他伸手摸了摸母亲的头发,笑着叫她:“娘,娘……” 嘉月公主眼睛渐渐湿了,付彦和走到他们娘俩身边,紧紧抱住他们。 付聪又叫他:“爹,饿了。” 付彦和赶紧道:“好,好,聪儿要吃什么都行?” 付聪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想吃,糕糕。” 他说的糕糕是桂花糖糕,那是他最爱吃的糕饼,可又有些甜腻,嘉月公主总是不许他吃。 所以每当他表现好,父亲母亲要表扬他给他奖励的时候,他都要吃糕糕。 这一次,嘉月公主很干脆地却一口应下:“好,娘马上就让人去买,宝贝先喝点粥,再吃糕糕好不好?” 付聪把小脸埋进母亲怀中,害羞地点了点头。 这一天,他吃了一碗米粥,半块糖糕。 似乎前一阵子睡了太久,他吃完饭后显得十分精神,一点困顿的意思都无。 甚至还问父亲:“爹,我舒服,不疼。病好了?” 付彦和强忍着眼泪摸摸他的头,跟他说:“聪儿病好了,以后就能多吃糖糕。” 小付聪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用好饭,他又让谢明泽抱着他出去看看雪景,荣景瑄陪着他们俩一起走出大帐。 付聪身上围着厚厚的棉衣,他小小一个人缩在谢明泽怀里,高兴又安然。 勇武大营似乎有他好奇的一切,天上灿烂的星,远处迷蒙的山影,脚下皑皑白雪,还有连绵不绝的营房。 勇武军红底蓝黄绣纹虎旗在凌冽的寒风中翻飞作响。 付聪看得目不转睛。 荣景瑄握着他的手,对他保证:“等你长大了,舅舅们带你游遍大褚河山,好不好?” 付聪认真点点头:“好。” 虽然只看了一盏茶的功夫,但付聪还是心满意足。 回到营房中,付聪又回到母亲的怀抱。 他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对他说:“娘,困了。” 灯影下,嘉月公主秀美的脸散着柔和的光,她亲了亲儿子还算温热的小脸,说:“好,今天聪儿好好睡,明日还有糕糕吃。” 付聪幸福地闭上了眼。 再也没有睁开过。 星夜,万籁俱寂,嘉月公主抱着儿子,无声地哭泣。 付彦和手持长琴,用断了的琴弦拉响安眠曲。 荣景瑄在屋中呆呆坐了一夜,谢明泽就坐在他身旁,不言不语。 那悠扬的安眠曲奏了一整夜,一直到天光熹微,才渐渐弱了下去。 新的一天到来了。 荣景瑄突然站起身来,迅速跑出房门,直接去了隔壁嘉月公主的营房。 谢明泽紧紧跟在他身后。 屋子里,嘉月公主已经擦干了眼泪,她已经帮儿子换好了一身崭新的小衣服,此刻正让他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棉被。 付聪的脸苍白消瘦,他闭着眼睛,仿佛还在安睡。 在他们身边,付彦和抱着琴,闭着眼,脸上泪痕尤在,手上鲜血刺目。 荣景瑄突然掀起衣袍,膝盖一弯直接跪在嘉月公主面前。 “大姐,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你们不出城……” 嘉月公主猛地转过身来,她眼睛红肿,此刻却并没有哭。 她厉声道:“我们不出城?不出城就等着一家子被姓陈的抓了去,那是个什么下场?你比我更清楚。” 荣景瑄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他曾经发誓山河不复,自己便再也不流一滴眼泪,可如今,面对外甥早夭,他心里的悲苦实在无处发泄,只得这样宣泄出来。 “啊!!!”他大声叫着。 “算了吧,我们别斗了,别斗了,否则一个都活不了,我们都得死!”荣景瑄喊道。 嘉月公主快步上前,右手高高扬起,“啪”的一声直直打在荣景瑄的脸上。 她从小养在深宫之中,是个温柔缱绻的娇小女子,这一巴掌打在荣景瑄脸上,说实话是一点都不疼的。 可是荣景瑄心里却仿佛要裂开一般,疼痛难消。 “懦夫!我的弟弟不是这样的人!” 嘉月公主双目通红,却横眉冷对。 “我做母亲的都没哭,你哭什么?聪儿虽然已经走了,可他走得体面,走得安详。要是被那姓陈的抓去,他便只能作为阶下囚而死!” “他是我的儿子,他不能那样死去,你明白吗景瑄?” 荣景瑄愣愣看着这个从来温柔婉约的jiejie。 她虽然并不是柔佳皇后亲生的公主,可从小在柔佳皇后身边长大,要说四个孩子里谁最像她,必是嘉月公主无疑。 嘉月公主弯下腰,擦了擦弟弟脸上的泪水:“大褚是我荣氏的大褚,百姓也是我大褚的百姓,我嘉月哪怕还有一口气,也要复归大褚荣耀,也要为我早亡的聪儿报仇。” 她死死盯着荣景瑄:“景瑄,你的外甥不能白死,你的老师也不能白死,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士兵,那些饥寒交迫而亡的百姓,都不能这样凄凉地死去,你记住了吗?” 荣景瑄点了点头。 他记住了,就算嘉月公主不说,这些接连而亡的亲人,也时刻提醒着他过去不能忘记。 “大姐,我记住了。” 嘉月公主松开了手,又慢慢坐回儿子身边。 “这里是母后的娘家,她便是在这里长大,如今聪儿在这里过世,我相信母后会照顾好他的。” 嘉月公主摸了摸儿子冰冷的脸,微笑着说。 陈顺天元年五月二十三,嘉月公主长子聪殇,年不足三。 陈顺天元年五月末,澧水大旱,丰城雪灾,好不容易熬过冬日的百姓,只能面对颗粒无收的田地。 北二郡两郡守联名上书,为民请愿,先请赈灾银两,再请减免农税。 六月初,朝廷并未批复。 本应温暖而雨水丰沛的六月时节,澧水所属澧安郡百姓无水可食,而丰城所属丰宁郡却寒冷如冬。只几日过去,便民不聊生。 两郡守再次上书,恳请朝廷赈灾。 六月十三,两匹快马从永安飞奔而出,往两郡郡都疾驰。 六月十四,丰城郡守收到诏令,命他开府库赈灾,农税改为次年补交。 丰城郡守气得浑身冰冷。 从永延三十五年便天灾人祸不断,丰城虽然看着富足喜乐,可府库是真的没有存粮了,去岁年节大雪,要不是他做主开了府库,丰城百姓断然熬不到现在。 还有……农税居然并无减免,次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