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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吃。 常燕庆就道:“前时在玉佛寺烧香,出来旁边有个香烛店,常在他那里请香认得,说手里有 尊开过光的玉观音,我一看,那观音颇有姆妈年轻时的风韵。” 老太太听得眉开眼笑:“你确有些眼力见,我二十岁时赶庙会扮观音,无人不说不像的。” 秦婉笑着奉承:“妈现在再富态些,也是像的。” 空气有一瞬凝固,老太太低哼了声,没理她。 常燕庆端起盏垂首吃茶,他自打进来就没瞅过她一眼。 她(他)们母子聊话是忌外人插嘴的,且她这马屁拍得也不响。 秦婉背上突然黏腻腻的起汗,想给自己一个耳刮子。 常燕庆吐掉一个小茶梗,继续道:“我想买给姆妈,掏光身上的钱还差些。” 老太太虽年长,脑子却好使,耳也不背,瞬时明白他的用意,却也不好当着媳妇损他面子, 朝秦婉说:“你先去罢,帮着催催那碗排骨面。” 秦婉应着走了出来,梧桐树上蝉声嘶鸣,吵得人不得安生,交待丫鬟去厨房一趟,再回到自 己房里,薛妈哭得两眼鼓成灯笼还在等着,见她来就要下跪求情。 秦婉心底有火,不耐烦道:“老太太眼里只有儿子,我说的皆当放屁。反正阿涞现在本事 了,你就跟着享福去罢。” 薛妈哭扯呜拉地:“伊还没娶妻生子,我哪能就先靠伊养,总是能帮衬就帮衬,阿涞平素有 甚麽好货,都先仅着大奶奶你挑拣,价钿也是不赚钱的,如今又被那小妖精烫伤手臂,做不得 生活,烦奶奶再替我母子俩求求情......” 秦婉只是不应,又嚷被她吵得头痛,命丫鬟给些钱打发了。 薛妈睡的床空了,冯氏领着新来的娘姨过去,见有半罐牛乳精没带走,她也不敢要,怕里拌 了老鼠药,嘴里只是骂:“薛妈啥龊咔(阴险)事体做不出来,最会得弄松(捉弄)人。” 冯栀拎着布包从阁楼上下来,瞟了眼新人换旧人,想想从前光景,不知怎的心底还是有些迷 茫,出了大门至街口拐弯处,望见周希圣不紧不慢在前面走。 “周希圣。”她喊了声,又喊一声,紧着追赶他。 周希圣不曾回头,脚步却是渐慢。 常燕衡乘坐汽车从公馆出来,没直接往招商局,而是绕到常府门前,司机阿贵下车去问过常 保,复返回话:“冯小姐上学去了,才出门。” 应是没有走远,他吩咐再往前开,看能否追上。 阿贵加力开过路口,又缓下来:“看见冯小姐了。”却不知该怎麽说。 也无需他说,常燕衡隔着车窗,那番情景亦是落入眼帘。 年轻的少年少女并肩前行,少女从布包里掏了甚麽给少年,少年接过,听她说着话,脸上浮 起笑容。 少女歪着头,看向少年的面庞也在笑,笑得胸无城府,暖煦的阳光洒进她眼睛里,迸出明亮 的神采。 她未曾在他面前如此肆意地笑过。 “老爷.....” 阿贵透过后视镜看他的脸色。 常燕衡收回视线,语气很平静:“去招商局!” 阿贵遵命。 汽车从少女少男的身边绝尘而去,一股子黑烟喷出,又很快散了。 像甚麽都没有发生过。 第肆陆章 互谈笑(加更) 冯栀把洋文递给周希圣,歉然道:“本该早就还你,哪想前几日得感冒症,一直躺床 上不起,所以耽搁了,学校里的先生没责怪你罢?” “没有!”周希圣接过,摩挲封面酱红的书皮,她的嗓音听来略哑,却别有一番惹人怜楚的味 道。 他不由伸手去抚她的额头:“还发烧麽?” 冯栀本能地躲过,却又有些呆呆地,暗忖他何来的亲昵。 大抵是因现时世风开放,舆论风向都在倡导打破桎梏年轻男女的一切枷锁,他(她)们这些学 生更当仁不让的缘故。 她倒显得保守又封建,不由抿嘴笑说:“早已不烧了,就是精神恹恹的。” “这本书能看懂麽?”周希圣随意地问。 看她点点头,他想了片刻,忽然道:“对心灵如水,既柔顺又稳重,既驯服又坚强,可弯而 不可折的人,我会永远温柔和真诚。”再用英语流利地译了一遍。 冯栀怔了怔,歪头看他的神情,咯咯笑起来:“你在考我麽?生病时,这本我有反复仔细 读的。” 为了证明甚麽,她道:“ Do you think I am poor, obscure, pin, small mu mesons, I have no soul and ? You think wrong, you and I have as much soul and full as much heart. ”(译:你以为我贫穷、低微、不 美、缈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和你有一样多的灵魂,一样充实的心。) 像有一束光涌进周希圣的眸瞳里,瞬间深邃而明亮,他颇为愉悦:“冯栀你真的....真的 很.....”很怎样呢?!聪明、可爱、俏皮....这些词太俗了,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好,他又一时 想不出更贴切的形容,只能摇着头笑了。 他平素总是清清冷冷,因生活之窘迫压在眉梢,不愁苦,亦不爱笑,此时却噙起嘴角,但得笑 起来,便是春暖花开,鸟唱蝉鸣。 两人走到站台还在笑,恰遇电车摇着铃铛进站,人多且拥挤,周希圣防护她走进车厢中段,没 有空座位,他(她)拉着车环并肩而站,继续说着话:“我其实早就认识你!” “哦?”冯栀诧异地看他,他淡笑,有时看见她胸前搭着两根蓬松松大辫子,出来倒马桶、有 时看见她笑着和门房说话、有时看见她和常家小姐一起、有时就自己一个人。 他说:“你没有注意到我!我常走在你的身后,或在电车站遇见你,有一次看见你哭了一路, 很想上前安慰你!”却又觉得那样太冒失了。 冯栀轻易便忆起那次失态,姆妈不肯给她学费,学校又勒令她退学,真的是走投无路,也不晓 哪来的勇气,当晚就跑去了常二爷的公馆..... 她虽然脸上挂着笑容,眼神却黯淡下来。 周希圣有所察觉,默然了一会儿,才道:“姆妈让我谢谢你,馄饨味道很好,是你包的麽?” 冯栀“嗯”了一声,他又说:“包的只只墩实,用料很足,姆妈吃了四只就饱了。” 能不用料足麽!那原是要给常二爷吃的呀,本打算翌日另外再包了给他送去,她却病倒。 不过常二爷也并非稀罕吃甚麽馄饨.....她手指捏紧布包袋子,脸庞渐渐热烘烘的,伸手推开车 窗,指望能有一缕凉风吹来,却发觉风是潮湿而闷热的。 六月的天,正跃跃欲势要入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