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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少爷,也懒得去分说了,便问李治烽:“马和马车呢?” 李治烽:“在马厩里,车靠着后院里的墙停上了。” 张文翰又过来说:“少爷,东西搬完了。” 游淼问:“吃饭去罢,借问一声各位仁兄,国子学里管饭不?” 众书生纷纷看着张文翰与游淼,都在猜测这人来历,李治烽出来锁上门,说:“我看到有饭堂,就在北边,走罢。” 游淼便欣然点头,带着人朝饭堂内去,国子学内供应的吃食只有简单的米饭与咸菜,rou装作一碗一碗的小碗,只有少许肥rou块,要再吃得掏钱去买,然而买再多,也不过就是那点梅菜干与零星肥rou渣,游淼简直食之难以下咽。 食堂内没几个人了,长桌旁的书生一边吃一边看这三人,李治烽问:“要吃什么,我去买。” 游淼道:“算了……不早了,马上就宵禁了。” 李治烽道:“我速去速回就行。” 游淼道:“明天再说,随便填饱肚子回去睡觉罢。” 86、卷三 满江红 (二)上 书院里也没个洗澡的地方,不能烧水,洗澡得去外头澡堂里洗,游淼一路风尘仆仆地上京,困得半死,宵禁后熄了灯,早早就上床抱着李治烽睡了。 翌日游淼醒来时,房里已摆上早饭,清晨雾气未散,张文翰在外头整理行李,李治烽在廊前扫地。别的举子门口都乱七八糟,只有游淼房外扫得干干净净。 游淼刚醒来,李治烽便入内伺候,张文翰则拿着衣服进来抖开,等着让游淼穿,少有几个书生在门口探头探脑,像是看到什么怪事——确实是怪事,一个举人在服侍另一个举人。 游淼也察觉到了,说:“张文翰,你不用管我,忙你的自己就行,传出去不好。” 张文翰说:“管他们说什么,少爷终归是少爷。” 游淼道:“你本来就不是我的小厮,在山庄里咱俩做伴,这些年里只当交朋友罢了。” 张文翰答道:“当初要不是少爷收留,文翰也只能铺盖一卷,带着几本书,四处流浪了,哪还会有今天?” 游淼知道张文翰这人重情谊,知报恩,心道也说不动他,但转念一想,仍旧吩咐道:“你在外头见了官,就不能这般了。” 张文翰点点头,游淼便不再勉强他,便打发他出去吃早饭。 “食堂里有什么吃的?”游淼问道。 “面团,咸菜。”李治烽答道。 游淼一听就倒胃口,说:“不想吃那些。” 李治烽取过袍子给游淼披上,答道:“知道你不吃,买了鸡粥和糕点。” 游淼当即食指大动,出去廊前坐着,外头三个食盒,张文翰摆菜分筷子,三碗兀自热着的鸡粥,一叠九个小笼蒸的桂花奶糕,既香又糯,烧鹌鹑撕成丝码在盘里,和一碗茶叶蛋。 “吃罢。”游淼三人坐着吃,廊前有书生出来洗头洗脸,便朝他们打招呼,经过时不禁多看了几眼,游淼也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正想搬进房里吃,却又舍不得这大好春晨。说:“住哪都难办,富有富的难办,穷有穷的难办。” 李治烽莞尔,张文翰笑着说:“管他们想甚么呢。”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游淼筷子敲了敲碗,指指张文翰,说:“悠着点,别会试没考就被参上一本。” 张文翰笑得拿不稳筷,又说:“我听说少爷在京师风生水起,还怕谁参?” 游淼一本正经道:“谁说的?可没这事。” 张文翰说:“听我先生说的,说少爷在京吃得开,连丞相府的公子都得对少爷客客气气的。” 游淼道:“当年不过有几个玩伴罢了,李延那厮能对我客气?见了鬼去……” 正说话时,外头长垣、少微二小厮过来了,站在院子里,长垣说:“给少爷请早。” 起的书生渐多了,便各自站着看,仿佛在笑游淼,还把家里排场给搬国子学里来了,赫,有意思。 游淼也不避人,问道:“早饭吃了么?” 长垣道:“这刚起来呢,过来听吩咐。” 游淼说:“采买单子带着,你俩去西市街口,想吃甚么就吃甚么罢,公帐里支,待会给我送盒乌龙过来,昨天卸车那会忘收拾了。” 长垣躬身道是,便领着少微走了,游淼昨夜没吃饱,一口气吃了五个奶糕,一大碗粥,三个茶叶蛋,心满意足地说:“烧点水,起杯茶喝。” 李治烽收拾了桌子,张文翰去取炉生火,游淼便在廊下坐着,一班书生吃过早回来,正议论上哪去玩,见游淼这随身伺候的家仆一早上忙活半天,都觉怪有趣,当即便有人上来打招呼,笑着说:“听说你们流州人,没有了茶是过不下去的。” 游淼一哂:“习惯了,可不是和你们冀州人爱吃辛一般?郑兄请。” 游淼让出个位置给他坐,一帮书生正站在院子里商量上哪去,有人便问道:“游贤弟,郑永,张墨怀,你们仨一起,赏春景去不?” 游淼笑道:“不了,刚到京师,水土不服,懒怠动,你们玩。” 郑永朝院里人说:“我读会书。” 张文翰连话都免了,只是摆手,继而提壶沏茶。这时候外头却又有人来了,来人是个中年人,身着华服,佩着镶玉的腰带,手上戴着枚玉扳指。身后前呼后拥地跟着一群家丁,书生们都吓了一跳,只以为是官府来拿人的,当即静了。 “怎么了?”游淼被人挡着看不见。 张文翰说:“来了个当官的,少爷认得?” 李治烽忽然道:“丞相府的人来了,三管家李末。” 那中年人在院子里问道:“借问声,流州来的游公子在么?” “在。”游淼道:“什么事?你们让开些我看看……呀!我说是谁呢!怎么是你,来来,喝茶。” 中年人从袖中抽出一张封儿,上前递给游淼,说:“我家少爷请了户部平奚,大理寺司马璜,凌翰林的公子,礼部秦少男与几位京畿举子,预备四月十五,在清荷庄摆酒听戏,给游少爷接风。茶不喝了,待会还得进宫一趟。” 游淼接过封儿,说:“行,你回去告诉李延,到时间一定过来。”转念一想,便笑嘻嘻地揶揄道:“李延那小子昨天晚上还跑听雨楼去了,这可不老实。” 游淼一想便知,李延不可能知道他这么快上京,而游淼昨天桥上和听雨楼的柳沙绫打了个照面,也是故意被她认出来,如此一来李延去睡他老相好的时候,柳沙绫便会提起此事。 没想到李延昨晚上就去了,得知游淼回来的事,便遣人送了帖子让他去。 中年人被说得略尴尬,躬身告退。 书生们不知他是何来头,纷纷交头接耳,再看游淼之时眼神便有点不一样了,初时还以为只是个寻常少爷,然而那管家报出的一大串人名,官职却是镇住了众人。 87、卷三 满江红 (二)下 当天书生们走后,游淼喝过一轮茶,便有了精神,郑永客套了几句,看游淼脸色也不敢上赶着巴结,便自道回房去念书。张文翰说:“少爷今天有事办不?” 游淼道:“不用了,我就在太学里走走,你等长垣把茶叶拿来,自己打发时间罢。” 张文翰正想去书馆里看书,便点头应允,游淼换了身衣服,将腰坠挂上,带着李治烽走了。 游淼也只是想逛逛太学,毕竟多年没来了,当时自己尚小,刚入京时便在墨香院里结识了李延,前三个月尚且规规矩矩读书,然而一混熟,便被这群猪朋狗友给带得歪了,成日不务正业。 “你看这里。”游淼站在院子外朝里看,向李治烽说:“以前就是我们读书的地方。” 李治烽说:“你不是不读书的么?” 游淼尴尬笑道:“时不时还是得来一次的。过几天去见李延不?” 李治烽道:“见罢。” 游淼道:“你现在还恨他么。” 李治烽说:“没甚么可恨的,若不是被他买了来,也见不到你。” 游淼笑了笑,嗯了声,现在自己不比往日了,见了李延,该说甚么话,怎么聊当年的交情,话出口前都要先三思。 如今他和李延、平奚等人,已不再是昔日在京时单纯的少年友情,这其中掺杂了太多东西,是该依附于他,还是保持适当疏远的距离?这实在是游淼头疼的一件大事。三年前游德川,游德祐就在说,让他站稳脚跟,然而游淼却直到现在还未有一个打算…… 毕竟赵超也在京城。 游淼左思右想,心底也明白,自己和赵超之间更有情义,李延这一派人,只能同甘,不能共苦,毕竟大家从小也都是纨绔,有钱有势的时候能凑一处称兄道弟,甜得和蜜一样哥哥弟弟地叫,实则都怀着给自己谋取利益的心事。说白了也就是互相利用,李延父子势大,其余党羽趋炎附势,都巴着他。 要真出了点什么事,肯定就是个树倒猢狲散的局面。 而赵超才是那个讲究交情的,唯独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游淼看着李治烽,却没有说话。 李治烽眉头一动,也不出言询问他,两人便这么静静站着。游淼眼睛瞥来瞥去像只小狐狸,转身又默默地走出院子,边走边想。 若说站派系的话,自己已经是站在赵超的那一边了。记得三年前,京城的公子哥们已常常说,三皇子在元宵灯会上看了他游淼一眼,便想召他进宫当伴读。或许从那个时间点起,游淼不站赵超的队也得站他的队了。 后来在风雪交加的塞外,赵超拼着自己的命不要也要保护他,被打断了一颗臼齿。 那次游淼尚是第一次碰上有人像赵超这样,与他非亲非故,甚至素未谋面,更谈不上谁对谁有恩的情况下,会这么护着他。而后来的时间里,游淼也常常想起那事。 与赵超的书信往来,高丽征战的军情,仿佛令他们在这些年里时常见面,从最初的彼此陌生不往来,变得渐渐的形同战友。但无论他后来和赵超走得多近,终究不及那个被囚的夜里,那颗被赵超用唇喂到自己嘴里的臼齿震撼。 他必须护着赵超,不管赵超是得势还是失势。 但要什么时候去找他呢?游淼又有点拿不定主意,见是迟早要见赵超一面的,只是得绕过李延那群人,否则只会坏事。 游淼走到太学前廊,那处是书生们待客的地方,有棋秤有棋子,游淼便漫不经心地摸了子布局。上午这里聚了不少学生,足有上百人,说话声嗡嗡嗡的,没人注意到他坐在角落里。 让李治烽送个信去?约个时间?游淼完全不知道赵超现在在京城里是个什么地位,也不知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帮上他的忙。如果万事顺遂的话,能考中贡士,再过殿试,便能入朝为官了。说不得还是得去巴结李延,当上官后,再想办法帮赵超。 北疆局势不稳,一路上已有听说,京城内也是风声鹤唳,说不定这几年里要打仗。游淼有点想进户部,进户部能帮上赵超?不,户部多半也是平家的地盘了……这些事简直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千头万绪的,要理清颇不容易。 游淼从前都是听孙舆在说,有朝一日,当自己面对这层出不穷的难题时,终于也有脑子不够用的感觉了,正想着,李治烽的手肘碰了碰他。 “什么?”游淼莫名其妙道,从棋局里抬头看李治烽。 “唐辉。”李治烽示意游淼看身边,游淼回过神后发现整个大堂内鸦雀无声,所有在聊天的书生都静了,不远处站着一名武官。厅堂外全是身穿戎装的兵士,看那服装,仿佛是禁卫。 “在什么地方?你领路。”那武官朝书生问道。 书生们要给武官带路,游淼便道:“唐大哥!” 唐辉转头见游淼,脸色一喜,过来道:“找你半天了,怎么上京也不说一声,跑来住国子监?” 游淼说:“老师让我进太学里住的,这不正好么,还有几个月,看看书。你来找谁?” 唐辉说:“找你,还能找谁?” 游淼笑道:“怎知道我来了?” 唐辉道:“今早正当值,听丞相府的人说你正住在太学里……行啊你,流州解元……” 游淼心里咯噔一响,唐辉是右禁军,从丞相府的人处听来的消息? “等等。”游淼道:“从哪儿听来的?” 唐辉道:“怎么?巡城时听丞相府的人聊天提起的,三殿下听到你回来了,正在过来……” 游淼暗道这消息估计是李延故意漏出去给赵超的,为的就是试探他的反应,妈的,这些人怎这么多心计?太jian了。 厅堂里落针可闻,都在听游淼和唐辉扯话,游淼道:“唐大哥稍等会,我回去换身衣服,待会你带我到三殿下府上去。” 唐辉忙道:“不妨,你忙你的,哥哥派个人去报信,三殿下说了,要亲自过来看你。” 88、卷三 满江红 (三)上 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