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往生道
书迷正在阅读:【灵幻新隆右位】合集、欢好(伪骨科 兄妹)、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戏精总攻的狂欢之旅、我在光启与六个男人的日子、【狂飙】【高启盛的禁忌之恋】BL、【网王】毒药、论戈霜系统打出完美he的九个步骤、猎物的诱惑gl、命运
01.往生道 高启强的信息素是奶油味的。二十世纪末奶油还没有现在这样随处可见,还是一种很珍贵的东西,十个人里面就有九个人喜欢吃奶油。高启强也喜欢吃奶油,但除了给弟弟meimei过生日,他很舍不得花钱,奶油对他来说只是贫瘠生活里无足轻重的点缀,是压垮绵羊的毛,所以高启强很不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是奶油味的。 高启强是十三岁就分化了,比别人都早一年。他们家楼下卖猪rou的大哥说,那是被他爹给打出来的。旁边卖芹菜的大婶笑话他,说连这性别也能给打出来?大哥哼一声,说你别不信。 高启强家里有一台老式电扇,嵌在天花板上的那种。一到夏天就吱呀吱呀响,响得摧枯拉朽,惊天动地。高启强他妈说过几次:“这电扇也到时候换了。”然而两个孩子都不愿意。那个时候,孩子们都是念旧的,用过的草纸舍不得扔,用过的笔舍不得扔,就连路边捡来的石头也舍不得扔;那么一台吱呀吱呀响的大电扇,存在感太强了,强过草纸、笔和石头,强得嵌进他们心里。高启盛说舍不得拆,因为听不见电扇的声音,他会睡不着觉。 于是高启盛的爹冲过来,揪起他的领子,把火辣辣的巴掌赠送给他尚且娇嫩的脸。女人尖叫一声,男人也叫一声,碗筷洒在地上,高启强站起来,说爸你打我吧,你打我吧,小盛还是孩子呢。 那一年高启强十三岁,高启盛六岁。没人知道十三岁的高启强会不会痛,也没人知道六岁的高启盛为什么说什么也要留下那台电风扇?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因为它的声音好大,能把所有的嘶吼哭号全都盖住。 高启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全是被他爸给打出来的。高启盛有一次替哥哥搽药,看见那些红痕,在高启强的肩胛骨上,像蝴蝶折断了翅膀。他跟高启强说,哥哥,如果有机会,我想杀了爸爸。高启强抬起手,在空中停滞三秒,最后落在高启盛的后脑勺,怜爱地轻拍,假怒着说你说什么胡话。 那天晚上他们的mama坐在阁楼上织毛衣,暖黄的灯光洒在她头顶,掀起她的发丝,静电贴着毛衣噼里啪啦响。高启强和高启盛坐在她两边,高启盛枕在她肩上昏昏欲睡,高启强悄悄问mama,毛衣是怎么织的? mama就告诉他,一针一线,一点一面,你看着我织,慢慢就学会了。高启强打个哈欠,说为什么我们要穿毛衣呢?mama说,穿了毛衣,冬天就不冷了。高启强心里想,那有没有穿了就不会感觉到疼的衣服呢?那种衣服要怎么织?是不是得把别人的皮rou缠在线上,缝成衣服才好?高启强没想通,想着想着也睡着了。mama把没织完的毛衣放下,把两个孩子塞进被窝,一个人从阁楼上走下去,关灭暖黄的灯,走进幽长的黑暗。 高启强十三岁那年,爸妈出车祸死了。高启盛问哥哥爸爸去哪了?高启强说像我们家厨房里的碗一样碎掉了;高启盛又问那mama呢?高启强说,钻进我们的毛衣里,给我们取暖去了。 于是高启强始终都学不会织毛衣,他学着mama的样子一针一线、一点一面,把自己的指头戳了好几个洞。高启盛说哥哥你别织了,好痛的。高启强说不痛,他呆呆地看着流血的手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痛。 十三岁那年高启强辍了学。他去工地里问人家招不招工?人家看着他的个头说我们这不要童工,高启强说我今年十六了,就是长得矮了点。工友们哈哈大笑,没人信他,其中一个猛吸了口嘴里的劣质烟,吐出烟圈来,说你十六了,会吸这个吗?高启强说我会,踮起脚抢过男人手里抽了一半的烟卷送进嘴里,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但是他硬憋着没咳一声。工友们都呆呆地看着这小孩像个大人似的吞云吐雾,其中一个人问他,你要真会抽烟,怎么会流眼泪?高启强说,我想起来一件事,我爸爸mama死了。 高启强从那时起染上烟瘾。 工地里的活并不好干,要起早贪黑,要争分夺秒。高启强尽量训练得自己身体矫捷,这样就能多搬几块砖、多拿几块钱。工地里太阳大,高启强干一天活就被晒黑了,回到家笑嘻嘻地露出一口大白牙,问弟弟meimei自己像不像一颗剥了皮的卤蛋?高启盛那时候看见他总是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他那时候还想不通,怎么前一秒还在家里学织毛衣的哥哥,后一秒变成了工地里皮开rou绽的卤蛋。 后来工地里大整改,开始查身份证驱逐童工。高启强前一天得到消息,躲过一劫,但彻底没地方上班了。他去求那个给他消息的大哥,问他有没有什么门路?大哥看着他一张青瓜蛋子嫩生生的脸,叹了口气跟他说,他有个亲戚家里生不出孩子,你带着弟弟meimei去找他,看他要不要你们吧。 高启强跪在地上给大哥嗑了三个响头,转身离开了。那天他站在自己家的露台上,抽了一地的烟。 第一次去人家家里,高启强就被赶出来了。人家看他灰头土脸还带着两个孩子,觉得看面相就太苦了,他们不喜欢太苦的孩子,觉得命短,晦气。高启强只好又去找那个大哥,问他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大哥吸一口高启强送的卷烟,说办法有是有,成不成在你。 高启强登时两眼放光,说成、成!我能成,我干什么都成! 那大哥便叫上他到一个废弃的院子里,院子里住着一个佝偻的老太婆,长得伊森森的,看人不先看眼睛,倒是从脚看到头顶,把高启强看出一身鸡皮疙瘩。老太婆问他你今年几岁了?老大哥用胳膊肘推推他,他就说自己十四。多说一岁,这是大哥前一天嘱咐他的。老太婆听了,挥挥手招呼他进来。 高启强伸出手,老太婆按了按他的手腕子,说他脉象沉稳有力,如果不用药,将来说不定分化成Alpha。又问一遍高启强,你确定要变?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高启强咬咬牙说变!于是一根细长针管扎进他青灰色静脉里,高启强握紧了拳,眼看着那些透明液体顺着针管流入身体。十指连心,他想他以前扎破手指都不痛,怎么这次打一剂针,就把他疼得心脏狂跳? 那天晚上高启强如愿变成了Omega,他没给弟弟meimei说。高启盛半夜被他翻身翻醒,跑过来揉揉眼睛问哥哥你怎么了?高启强浑身是汗,满面潮红地对着他白纸般的小弟弟笑,说哥哥发烧了,吓着你了吧?哥哥一会儿就好了,快回去睡吧。 高启盛于是回到卧室,不知道他哥哥在房间里生不如死,拆开的咖啡包还没倒水就撒了一桌子,于是他扒在桌子上用舌头去舔那些咖啡粉,一点也不甘心浪费。他一开始还是蹲着,蹲到后来双腿无力,只好变成跪着,陌生的液体顺着大腿滴在地上,高启强当没感觉,还在舔咖啡,舔到最后房间里除了他的涎液就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体液。到了后半夜高启强好些了,踉踉跄跄爬到卫生间去找来拖把抹布,把那些恶心的液体全都清理干净,然后躲在卫生间大哭。 他几乎是第二天就又带着弟弟meimei敲开了那家人的房门。那家只有男主人在家,打开门,看见为首的大哥用几天时间就把自己捯饬得白白净净,还烫了一头时下流行的小卷发,本就已生出些怜爱,再一吸鼻子,空气里一股子香甜浓郁的奶油味。男主人两眼泛光,热情地邀请他们进门去。 当天晚上高启强的发情热终于得到实质上的解决。男主人把他压在厨房的灶台上透支他十三岁的活力。高启强太小,也没干过这种事,狭窄地方被人强行贯穿的感觉太过强烈,高启强记得那天男主人还没射出来,自己就已经昏了。醒来的时候,身上整齐干净,除了屁股撕裂一般地疼外,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高启强扶着腰靠在有薰衣草香味的床头,呼吸了一口陌生的空气,清新又干净,比他们那个小破家里不知道好了多少。高启强心里想着他好幸运,有几个孤儿能像他一样住上好房子呢?这么想着,眼泪滴在被子上,散开一块暗沉的污渍;高启强抚上自己的肚子,仿佛里面藏了一个孩子。 后来这家的男主人就经常邀请他一起zuoai,厨房、客厅、卫生间、卧室……只要是没有人的地方,他们都做过。男主人粗长的yinjing挤进窄xue,每一次高启强都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但每一次他都疼得忍不住哭。男主人问他怎么老是哭?高启强就告诉他,爸爸,你太大了,cao得我好爽。 于是男主人也喜欢上他的眼泪,从肚脐吻到眼角,舔走他的泪水,留下自己的涎液,又臭又恶心,高启强把脸埋在男人的颈窝里,想把那些口水蹭干净。男人就把自己狠狠插进去,觉得是小sao货欲求不满,乞求他的怜悯。 高启强的奶油味信息素,也像一团奶油似的被打散了,从腹中扩散开来,留在床上,留在桌上,留在马桶上,留在浴缸里,也留在男人身上。奶油吃多了就腻了,然而男人却好像怎么也吃不腻,不分昼夜地榨出他身上的奶油,仿佛想彻底卷走他身上所有的甜,才肯放过他。这就好比是做蛋糕,把奶油一寸一厘地抹平了铺开了,这蛋糕才会好吃。高启强汗津津地躺在蛋糕胚上高潮,男人的jingye顺着他的身体流下来,滴在茶几上,高启强会自觉地爬过去舔走,以保证这块蛋糕的完美。 有一天高启盛下午突然放假,中午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高启强正被压在镜子上射精,听见门外的敲门声,吓得险些尿出来,被男人堵住尿孔,告诉他放松点,你要在这尿了,藏起来就麻烦了。 高启强深吸一口气,拔出男人的yinjing,颤颤巍巍地穿上了衣服,出门迎接自己的弟弟。高启盛一看见他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说哥哥今天老师临时开会,我早点回来陪哥哥,哥哥高不高兴?凑近了吸一口气,又问“哥哥身上怎么有种奇怪的味道?” 高启强心里一震,夹了夹腿,问高启盛什么味道呀?高启盛缩了缩鼻子,说奶油的味道,不对,是坏掉的奶油的味道。 高启强摸摸弟弟软软的头发,跟他说那可能是因为哥哥刚刚做蛋糕失败了,过两天再给你做一块新的,好不好? 没有人知道那一天高启强有多么想逃离这幢屋子。男人的气味灌了他满身,灌得连他的小盛都闻得到。高启强看见床就觉得恶心,整洁的屋子、洁白的被套、房间里的薰衣草香,没有一个不让他厌恶。高启强记得小时候玩过一种很劣质的橡皮泥,橡皮泥黏在手上,就会散发出那种难闻的气味,像死掉的蜜蜂、粪便、坏掉的萤火虫,不管洗多少遍手,那种气味都好像留在了手上——高启强在房间里闻到的就是这种气味,不管他洗多少遍澡,永远也洗不掉这层气味。 他几乎想抛弃小盛小兰,抛弃掉这世间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去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做谁也想不到的事,割掉自己的鼻子,从此以后就什么也闻不到,他会在一个没有气味的世界里安享晚年……然而第二天高启强还是出现在厨房。他系好围裙,做好五人份的蛋糕,摆在餐桌上,微笑着告诉高启盛:“你看,哥哥答应你做蛋糕的吧?” 男人听了转过去问他,那爸爸的呢? 高启强也朝他微笑,蛋糕上的奶油他不小心黏在手上,递给男人的时候,又黏在男人的手上。 高启强说,爸爸快尝一尝。 他管男人叫爸爸,但从来不管女人叫mama,一方面是因为女人不常在家,另一方面,是因为爸爸可以有很多,但mama只有一个。 有一天女人回来了,回来的时候高启强坐在马桶盖上抽烟。女人门也不敲就走进来,把他手上的烟掐灭。高启强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女人今天化了很艳丽的妆,但全脏兮兮的糊在脸上。 他觉得女人一定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但女人只是跟他说了一句“抽烟不好。”然后就转身离开。 高启强还坐在马桶上。要不是烟的尸体躺在脚下,他还以为自己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还有一次,女人也是门也不敲地推开书房的门。高启强正坐在男人的腿上,看见女人进来,一时间什么都忘记说。 女人看了他一眼,然后把一张毯子盖在他裸露的大腿上,说今天降温,家里也别穿这么少。 男人一言不发,高启强一言不发,女人于是失去了讲话的理由,再一次匆匆地走了。高启强一直觉得这个女人奇怪,奇怪之余,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女人长着销刻的下巴、锋利的眼睛,一颦一笑都犀利无比,别的女人如桃似柳,她就像那雨打的芭蕉,潮湿透明、粗壮有力。高启强在他短暂的寄宿生活里,曾经感受到这朵芭蕉的庇佑,不止是来自于一支烟或者一张毯子,还来自于高启兰走丢的那回,男人烂醉如泥,小盛还在学校,高启强着急得从一家派出所走到另一家派出所,精疲力尽地回来,看见素颜的女人抱着睡着的高启兰,嘴里哼哼着一支宛如来自远古的摇篮曲。 他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记得那个时候女人的皮肤柔和光滑,发丝细密,垂在胸前,像母亲没织完的那条长长的毛衣。 然而那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高启强最后一次看见那个女人,她正在镜子前涂口红。女人给了他一千块钱,说是上次生日送他的礼物。高启强没有拒绝女人的钱,当然也没有拒绝女人僵硬的拥抱。 那天过后高启强知道女人死了,开着车,带着男人一起冲下悬崖。高启强不知道女人和男人的爱恨情仇,他只是接过警察带给他的那两份死亡通知书,一份扔进马桶,另一份插进了花瓶。 男人的mama来要回来自己的房子,于是高启强又回到了旧厂街。他拿着女人的一千块钱在旧厂街租下了一个铺子,卖鱼的。上一任摊主手把手地教他刮鳞、去皮、处理鱼的内脏,高启强忍着恶心把鱼从中间剖开,血滴在他的脚上,他觉得自己快晕了,但他其实还醒着。 李响看见的时候高启强就在案板上剖鱼,卖鱼佬脸上洋溢着热情的微笑,周身散发着若隐若现的奶油香味。李响告诉羊:“他以前最讨厌鱼腥味了。”羊说那关你什么事?你难道是他的马子吗?李响摇摇头说不关我事,我就是听他弟弟提起过。 有一条鱼不小心滑到了地上,高启强蹲下身子去捡。滑腻腻的鱼身子,把他身上搞得湿答答。李响摸了摸鼻尖,问羊:“世界上真有能改变性别的药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羊冷笑一声,说你不知道的多了。 沉默一会儿,羊告诉李响:不过高启强那会儿打的针,里面确实只有水。 李响问那怎么?羊没回答他。李响看看羊,又看看高启强:那条鱼就在他手里摆尾巴,像个求奶的孩子,也像只濒死的蝴蝶。 水花溅得到处都是。李响无端想起那些远古的神话故事:大禹治水,夸父逐日,共工怒触不周山;女娲用泥捏出人类,世间天塌地陷,女娲铸石补天…… 羊悠长地叫了一声,高启强消失在鱼的胃里。李响说我还没看完,羊说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兰因絮果生死离别,都是寻常道也,你阳寿已尽,人间又没有你所执迷,你究竟缘何留下?李响说我也不知道,我喝了半口离魂汤,我没吐干净,所以我忘了。你带我去吧,我想知道,我来这就是为了知道的。 羊说你看了就愿意喝下那孟婆汤了吗?李响说我愿意。于是羊又叫一声“咩”,像头驴子似的在地上磨了磨蹄子。李响紧紧揪住羊的脖子,闻到一股nongnong的羊膻;他正疑惑为什么人死了还能闻见味道,羊已经载着他跑出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