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背叛
教会深处的寝宫里，一个怪异的人在忙碌着什么。但实际上，那个怪异的家伙已经不能再用人这个名词代指。 它在照料一个躺在床上的干枯“尸体”，可是仔细看过去，那具“尸体”的脸上却有着鲜活的痛苦，他仿佛陷入一种噩梦，整日整夜生不如死地挣扎…… 而它悉心照料着他，即使手臂的rou腐烂脱落，露出森森白骨，它依旧寸步不离的守在寝宫，任由痛苦将他的神志生生剥离，它也绝不擅离职守。 装修精致的寝宫被蒙上了一层灰尘，显得颓废而又破败，烛火轻轻摇曳，却照不亮漆黑的角落。 这里没有太多污秽气息，地面上几个头部发亮，四肢干枯的“人”趴在地上，它们仿佛一个个小小的巨像，发出痛苦的呻吟…… “啊……我记得，每次我路过四神柱下面……都会听到那和人一样痛苦的哀嚎……和现在一样……”床上骨瘦如柴的人挣扎了一下，他的嘴并没有动，那个忠心耿耿的仆人慢慢将他的身体抱起。 可紧接着，它的身体诡异地扭动，背上伸出两双同样干枯的手臂，将床铺整理干净…… 这样的画面日复一日在寝宫上演，只是那个“人”每次说的话不同罢了。 可今日以不同以往…… 教会的会议厅，诺伍德随意的靠在桌子旁。 一小瓶金色的浆液折射出美丽的光彩，在诺伍德的面具上荡漾着，他扭头看了看正在寻找情报的众人，问出了一个引人深思的问题。 “你们有没有想过，崩溃之时，我们所见到的事情是否真实？” “那些不是幻觉？”泰伦斯站起身，看着诺伍德手中那个小瓶子，“那是……凝识之蜜？” 凝识之蜜，一种金色的甜蜜浆液，只有窥见污秽真相的人才有机会获得。有些人曾遭遇活生生的噩梦，黑雾变得血色狰狞，浓重的污秽如海水般将他们淹没，压得他们难以行动。即将被打倒的污染者重新站起，某个声音宣誓他们不可战胜，那或许是污秽的本源，超越人类对未知恐怖的所有想象。 大部分遭遇噩梦的人都彻底崩溃，然后死去，少数在崩溃边缘守住自我的人得以幸存，发现了凝识之蜜。凝识之蜜意味着噩梦已经结束，也意味着那并非一场梦，在永恒的黑夜里。它们一直环伺在人们身边。 “你的意思是，噩梦是真实的？”泰伦斯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那个小瓶子，“既然噩梦是真实存在，那怎么解释我们最后又活下来呢？” 诺伍德没有回答他，而是摸了摸自己的面具。 也许，我们在看到一些与认知出现偏差的事物时，就已经疯了，只不过疯完了还能找到自我而已…… 泰伦斯没有那么多心情去研究这些，他现在只想赶快找到希金斯，阻止特蕾莎，然后向她解释一切，即使她不愿意原谅自己…… “这个机关的花纹和那边的一堵墙很像……”维奥拉站在一个巨大的机关前，研究上面的机关和图案，似乎并不知道周围有危险靠近。 那是一个身穿板甲的士兵，他拖着沉重的斧头，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一声巨响在维奥拉的身后炸开，她立刻扭过身，看着面前那个高大的身影，松了口气。 “先驱者的身份在这里要格外小心啊……”泰伦斯无奈地转过头，“不过，我相信你也能保护自己。” 维奥拉没有多说什么，“对了，泰伦斯，我怀疑那边的墙其实是个暗门……” 说着，她拉下机关，那堵墙立刻下沉，露出里面的结构。 痛苦的呻吟似乎清晰了许多，墙的背后是恢宏盛大的旋转楼梯，直达地下深处破旧的走廊。 踏上这破旧不堪的石头走廊，阴冷的风不知从何吹来，这里看上去反而更像一处阴暗的地牢。四周传来痛苦不堪的呻吟，即使四个人一同前行也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好疼……好疼啊……” “神啊……我还能为您做些什么？请宽恕我们的不敬吧！” 这是教宗希金斯的声音，他在向什么东西哀求…… “这是……唯一的办法……为了赐福之地……” “啊……不能让你再回去，不能让人怀疑……我要把秘密永远埋葬起来……” “为了更大的利益……” 当他们终于见到教宗希金斯时，那具躺在床上的躯体让他们为之一振…… 如同千年干尸一般瘦弱，干枯的四肢让人难以相信他还活着。 可是那痛苦的呻吟如此的真实，提醒着先驱者们，教宗希金斯还活着的这个事实。 泰伦斯难以相信这个画面，这难道就是教会企图隐藏的事实？一个被污秽感染的教宗？ 他慢慢来到了教宗的床前，观察着那个表情生动扭曲的“干尸”。 “泰伦斯！小心！”诺伍德突然冲到他的身后，一拳打飞了不知道什么生物。 “那是什么？” 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从黑暗角落爬出来一些奇怪而诡异的生物，它们的头部膨大，那正是光芒的来源，纤细的四肢如柴火，那些生物形同巨像，却发出如同人一般痛苦的呻吟。 那些灯泡人身后，是一个怪物，那个怪物已经怪异到无法用人的文字来描述。但是泰伦斯依然可以通过之前得到的情报推断出，这便是忠心耿耿的仆人——霍恩。 灯泡人进攻欲望极其强烈，泰伦斯只听说过一些关于教会暗中做人体实验的事实，没想过实验的结果会这般瘆人。 他突然就明白自己曾经追随多年的教会是多么的无情与残忍，也理解了诺伍德曾经告诉自己的，异端对于教会来说，已经不是最大的威胁了。 连教宗都已经成了污染者，赐福之地还有救吗？ 这场战斗，依旧是同伴们帮助他拖住四面八方攻击过来的灯泡人，由他来对付希金斯的仆人霍恩。 当霍恩将床上的希金斯抱起沉入地面之时，泰伦斯陷入了昏迷。 “泰伦斯！”维奥拉慌忙跑了过去，焦急地查看他的情况。 “别担心，他的意识进入了噩梦域，一切就要看他的造化了。”诺伍德将他拖到墙根下，让他的后背靠着墙。 “如果他失败了呢？” 诺伍德停下了动作，扭过头看着维奥拉，“你觉得他会失败？” 他的语气带着玩味的笑意，维奥拉满面焦急让他感觉很有趣。很久了，很久没有能让他觉得有趣的人或事物了…… “很在乎他吗？” “诺伍德，你到底要怎样？”维奥拉终于冷静下来，她死死地盯着诺伍德，“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耶库博之印将离得最近的泰伦斯一起拉入噩梦，就是要考验泰伦斯到底是否有天赋。”诺伍德终于不再拐弯抹角，将事实告诉了她，“我们现在所在的位面就是现实，而泰伦斯就在浅层噩梦里。” “你为何会知道这些……”维奥拉不依不饶的问道。 诺伍德沉默不语，有些事他知道，也不能透露的太多，对于维奥拉而言，知道的越多反而越不好…… 泰伦斯看着面前那个不断在眼前飘动的灵体，稍微愣住以后，他便很快冷静下来，对付这些灵体对于泰伦斯来说并不难。可是看不到同伴这件事让泰伦斯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一定是处于某个梦境中，同伴是生是死他不清楚，他必须赶快醒过来！ 黑雾丝丝缕缕，缓慢侵蚀着泰伦斯所剩无几的理智，他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疯狂，四周的污秽变得血色狰狞，眼前的霍恩身体扭曲，背上长出枯瘦的手臂，那几双手分别拿出了铃铛，书本和圣剑，那是灵体们分别用来对付泰伦斯的武器——在此，他将用出所有的手段来对付他。 敌人忽然变得强大，泰伦斯即使头晕眼花，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一旦失败，他便再也没有返回现实的可能。 而现实的泰伦斯则眉头紧皱，满头大汗，甚至有些皮肤开始发生异变，黑色的鳞片开始从脖子生长，扩散到下巴…… “泰伦斯！” 维奥拉再次紧张起来，可诺伍德却仿佛一点也不在意一般，那只右手十分淡定地用手帕为泰伦斯擦干额头上的汗水，平静地看着泰伦斯脖子上的鳞片扩散的趋势。 但这个画面看上去暧昧无比，让维奥拉看的极其不爽；不过她又做不了什么，只能继续看着诺伍德悉心照顾昏迷不醒的泰伦斯，期盼他能够赶紧醒过来。 “我就知道他一定行！”诺伍德低沉的嗓音透过面具，传入维奥拉的耳朵。随后他站起身，走在了一旁，转身盯着寝宫的中央——那里正是瘫倒在地上的仆人，霍恩。 维奥拉眼睁睁的看着泰伦斯脸上的鳞片迅速退去，看着泰伦斯转醒，然后立刻让到一边。心中满是安心与欢喜。 可是接下来，她的表情立刻转化为犹豫和心虚，她将头扭到一边，不敢再看泰伦斯。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泰伦斯灵活地在地上翻滚爬起，看到不远处自己的同伴完好无损，他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同伴没事。 寝宫中央，两具尸体的温度开始流逝，希金斯紧紧握住的拳头慢慢松开，一颗诡异圆球骨碌碌的滚落，最后被一双缠绕着丝线的手慢慢捡起。 “特蕾莎！！” 泰伦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面前那个一头耀眼红发，身材修长的女子，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三年，整整三年，特蕾莎只会出现在他的梦中，审判他的罪孽。可如今，梦中的爱人近在咫尺，泰伦斯只想冲过去紧紧抱住她，即使世界末日，也只愿纵情相拥…… “吾爱！教会已经不复存在了，你到底还想要什么？”泰伦斯一步一步的向她走去，他真的，真的好想将面前的人拥入怀中，抚摸着她的红发，感受最原始的血rou温热，“我的忏悔吗？只要你愿意就此收手，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我们一起回家……” 三年了，他的特蕾莎啊！已经如此的憔悴，高挑的身影已经消瘦了那么多，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特蕾莎终于缓缓抬起头，那双眼睛已经满是沧桑的血丝，可那双眼睛没有任何仇恨，反而更加单纯，清澈，带着nongnong的爱意和恋恋不舍…… 泰伦斯看到那双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特蕾莎还是移开了目光，薄薄的嘴唇颤抖着，“泰伦斯，我……我也好想回家……” “特蕾莎……”泰伦斯终于能够来到离她最近的位置，他伸出了宽大的手掌，期盼着特蕾莎的手。 特蕾莎还是打破了泰伦斯最后的妄想…… “我……恐怕再也没法和你一起回去了……”特蕾莎慢慢低下头，泪水也慢慢流入黑暗之中。 “砰——” 一声枪响划破寂静的寝宫，特蕾莎缓缓倒在泰伦斯面前，维奥拉漆黑的枪口就在特蕾莎的背后。而现在，枪口正对着泰伦斯…… “维奥拉！你这是？！” “泰伦斯！一切都结束了！”维奥拉收起枪口， 她不愿用枪对着他，更不愿面对泰伦斯的眼神，她甚至看到泰伦斯的眼睛里没有责备和愤怒，只有震惊和不解…… 她已经是个罪人…… 身边的诺伍德早就在泰伦斯震惊的目光下，将特蕾莎扛在肩头，那并不算重的身体却让诺伍德的动作看起来无比吃力，也许是因为他只有一只手臂的原因。 “该走了……”长年伴随在声音里的笑意此刻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无奈，可惜没人能够听出来。 “维奥拉！等等！”泰伦斯终于反应过来，他没办法理解维奥拉的背叛，但是他不甘心！ 好不容易见到的爱人啊！他怎么允许自己再次与她失之交臂。 “砰！砰！砰！” 一颗，两颗，三颗……若干课子弹精准的射向泰伦斯的重剑，巨大的冲击力给泰伦斯的手腕带来剧痛，剑刃偏移，一颗子弹擦过，击中泰伦斯的胸膛。 “啊……维奥拉！等等！维奥拉……” 疼痛夺走了他的体力，泰伦斯无力地倒下，看着眼前的地板下沉，那三人消失在他的眼前…… “原谅我……” 泪水模糊了女孩的视线，维奥拉偏过了头，呆呆地盯着地面，看着逐渐昏迷的泰伦斯…… 意识慢慢从泰伦斯的脑海抽离，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泰伦斯只想就这样睡过去…… 特蕾莎，我太累了……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