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外的风雨
塔外的风雨
工作很快展开了,因为回国之前就接洽过很久,所以黎京墨所在的团队上手并不算慢。 为了全球的首映,总公司派出了好几个团队出去,总监被任职到这里——作为观众基数最大的舞台幕后里最重要的戏服设计师,他们需要为东方面孔们的戏剧演员们进行设计并制作此次新剧目的服装。 这一次的新剧目《月桂冠》授权给了总公司进行改编后呈上舞台,她并不算优秀,但是总监足够优秀——从业数十年,在许多有名的剧目中有他的作品。 不过这一次剧目的背景是希腊神话中达芙妮和阿波罗的故事,要保证亚洲演员们符合角色的同时也要做到不违和,妆造上都需要一些巧思才行。 总监几天里开了好几个会,一群人头脑风暴带着漫天飞舞的草图,加上偶尔的争论,可以说得上是鸡飞狗跳。 “……真乱啊。”黎京墨把落在脚边的设计草图捡起来,看着总监还在和舞美设计师争论的模样,默默放回了桌子,干脆和乌兰妮眨眨眼打招呼,趁乱踱出了会议室接杯咖啡。 在现代人的观念看来,达芙妮和阿波罗的故事不过是强取豪夺的失败。 黎京墨翻动着手里的舞台剧本大纲,原本的故事已经被改掉一些,又参考了另外版本的故事: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以此脉络来构造出了一个因为命运规则的戏弄而不得不分开的悲剧故事。 “咦惹,说到底还是改变不了规则嘛。”抿了一口温度总算可以入口的咖啡,该重新回到会议室看人掐架了。 周末睡了个懒觉,黎京墨翻身打开手机,已经十点了。 Y城的冬天总是伴着潮湿和让人手脚发凉的冷,比起E国那种阴冷的小雨连续下一礼拜,Y城还好只是阴天。 室内的地暖被她一直开着,不得不感慨科技的伟大,使得室内都要暖和上几度。 梳洗好后,她又打开了宋观棋的聊天界面,他的气泡停留在昨天“明天十一点我来接你”的消息上。 十点刚过半,门铃响起了,黎京墨小跑到门口给来人开了门,扑面而来的阴冷空气让她皱了皱鼻子。 宋观棋今天依旧是那股清冽的味道,带上室外的味道,让人感觉他更冷了几分。 “等我一会吧,我马上好。”从成年开始,除了故意挑衅他的时候会喊他舅舅外,她都会刻意避开这隔了辈分的称呼。 小姑娘拿着空气梳跑回了卫生间,宋观棋抬手看了看时间还早,道:“慢慢来吧。” 茶几上放着她昨晚下班带回来的雪柳、蓝冰柏和卡布奇诺玫瑰花束,用硫酸纸和丝带捆好,静静立在那,几秒后宋观棋了然,随手拿起了沙发一边的书翻看起来。 黎京墨学生时期还是长直发,留学的期间反倒改成了长卷发,发色一直都是绸缎一般的墨色,今天下着雨,所以干脆选了一套水蓝色丝绒套装,她在冬日里偏爱使用丝绒面料,最早能追溯到公元前的埃及,在没有机器的年代,这种哑光又带着独特亮面质感的面料被宗教、王室和贵族们所拥有。 这样的真丝丝绒更亲肤,贴合身体曲线,她举起手把头发绕了个圈,编成麻花辫后固定在了头上,手臂抬起的弧度带着衣服跟着往上蹭了一节,露出了套装上衣下的一节腰,白得十分显眼。 头发盘好后,她又绕过宋观棋,到了床边的衣柜里取出黑色大衣,压住了里面比较抢眼的蓝。 “走吧,不过我要先去另一个地方。”她抱起茶几上的花,“不过是顺路的,应该耽搁不了太久。” “嗯。”宋观棋把书合上,也没有问要去哪里,跟着她下了楼。 司机在楼下车里等着,所以也没冷着黎京墨,钻进车里比屋里的温度还要高一些。 “王叔,好久不见。”她笑眯眯地把花放在自己和宋观棋中间的空隙里,随后和司机打了招呼。 王叔一直是宋家的司机,以前跟着宋父,现在宋父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退下来后便跟着宋观棋了,自然也是知道黎京墨的,他乐呵呵地点头,说她转眼长成了大姑娘。 “王叔,我们先去安园再去舅舅家。” 王叔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不说话的宋观棋,升起前后座的隔板时答道:“哎好。” 本家大宅在接近七环的位置,原本是偏僻的,经过这么多年,也不算偏僻了,安园在六环边上,并不是节庆日,路上也不算特别堵。 到了十字路口因为红灯停下,宋观棋打破沉默:“怎么想着去那?” “早该去了,还是晚了一个礼拜。”她笑意盈盈,“你今天总算主动关心我了。” “那儿一直雇了人帮忙打扫,放心吧。” 黎京墨点点头,笑容收了一些,语气里带着欣慰:“当然放心,以前是不能来,现在是可以不受约束的来,不一样的。” 宋观棋有些意外:“你知道?” “知道。”她的手摸向两人中间隔着的花瓣,“听姨姨说过,mama最喜欢这样的棕粉色,可惜我爸家里出事比黎家更快。” “……嗯,都过去了。” “陆家人脉凋零,走的走,藏的藏。”黎京墨自嘲般指了指自己,“好在这几年有一些证据被抛了出来,能翻一点案是一点吧。” “当年……可以说得上是天翻地覆。”宋观棋难得哑言,那时候他年纪也太小,很多事情还是宋观影陆陆续续说与他听,“抓典型判的太多了,可惜陆家……做了出头鸟。” “不说这些了。”她越过花瓣,揉了揉他的手背,反过来安慰他来,“很多形势我也慢慢懂了,成王败寇,历史由胜者来书写。” 任何一片土地在平静繁荣之下都是波涛汹涌,宋观影早早离世,宋母知道官场凶险,在宋父荣退了后,宋观棋作为夫妻俩的独苗,自然是放弃了这条路。 “不过你父亲的母家,如今在西南发展的很好,家族支叶硕茂,长子四十余岁早早坐上了军长的位置,次子三十岁往上走的速度也是凤毛麟角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果顺利,花二三十年重回权力中心是很简单的事。 “不用管那些了。”她扯了扯嘴角,干脆把花挪到另一边,自己往宋观棋那边靠,难得能捏捏他的手,“你现在从商也很好,我现在也很好,没什么不好的。” 他失笑,就着她把玩的动作,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耳垂:“确实,现在就很好。” 安园几乎没有人,门卫登记后便放了行。 黎京墨捧着花下来,因为内外的温差还打了个颤,接着她看着宋观棋也下了车,挑眉:“你也来吗?” “嗯。”他点头,“好歹也算是jiejie的故交,也该来看看。” 墓园很大,车只能停在那儿,两人干脆一前一后顺着路标走上去,黎家因为和陆家关系亲密,那一会连带着清算,黎家权当是没了,后事都还是宋观影带着襁褓里的黎京墨帮忙办的,因为这层关系只能从简,照片也没有印出来,白色大理石墓碑上只简简单单刻着三行字。 先母黎羡月之墓,享年二十五岁,女儿黎京墨 立。 她蹲下来,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碑上的浮灰:“姨姨老和我说你,可惜呀你走得太早了,我都记不得你的样子了。” “我现在好得很,姥爷那边的亲人来找过我,我给拒绝了。”墓碑干净了,她才从宋观棋手里接过花,“做服装很快乐,当年你选择做一名提琴手的时候一定也很快乐吧。” 黎京墨全过程都没有表露出太多伤感,脸上始终带着笑,仿佛当年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姑娘早就破碎重组过一般:“mama,明年我就要和你同岁了。” 宋观棋自始至终站在她身后,没有照片的墓碑,在这一片陵区不止一座,历史之中到底覆盖了多少这样的角色?就像是宇宙里一粒渺小的尘埃,微不足道,有时候又能撼动天地。 他心中思绪环绕,既然选择在历史洪流之中急流勇退,或许护住身边人才是在这安稳盛世中最好的选择。 黑加仑与苦艾味道始终环绕在自己身边,眼前的女孩,不应该说是她已经长成漂亮的女人了,刚从象牙塔里小心翼翼地露出了头,四处观察塔外的环境,安静且狡黠。 鼻尖突然感到了一些湿意,他抬头看向雾灰色的天空。 “下雨了。” —————————————— 吃了个广东肠粉,然后上吐下泻两三天,痛苦住了 这一章设定和背景抛的有点多【鞠躬 情感戏慢慢就来了,我写得节奏好像有点慢【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