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龙凤胎怎么可能是同卵
黎砚初顺着急救室外面的墙壁滑坐在了地上，双手不停的颤抖。 都怪她，都是以为她，她如果再早出来一会儿，就能赶得上开场，就不会让黎砚书左顾右盼的寻找她。 她挤进看台时正好与扭头过来的黎砚书对上了视线，可下一秒，球就砸了下来。 那一瞬间她好像心跳都停止了，天地间一下子静了音，她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看着他慢慢的落到地上，闭上了眼睛。 面前的门打开，她慌乱的站起身，却不是黎砚书的医生出来。 “她这种母体和胎儿的情况都比较特殊，在临床上也是很罕见的特例，之后要多加留意，回去总结一下，可以写进论文里。” 刘娟拍拍自己学生的肩膀做安慰，转身往另一方向走。 “诶，你是，小书还是小初？”她用余光瞄到墙角蹲着的女孩儿，又退了回来。 黎砚初抬头，并不认识面前的医生。 “你肯定不记得了，但我认识你，你和刚出生之后的样子都没什么区别，这大眼睛太好认了。”刘医生退了回来，拉她站起身， “你不知道吧，你和你妹出生时就是我接生的，诶你是meimei还是jiejie来着？”她确实高兴过了头，没注意到面前小姑娘越来越白的脸色。 旁边跟着一起来的老师和同学也奇怪的往这别看，很正常的话越听越奇怪。 “‘黎砚书’家属来了吗？”医生走出来问。 “来了。”黎砚初回神，从同学们中间挤出去，“我是。” “你是他的？”医生看她年纪不大，不太相信。 “我是他jiejie，医生他怎么样了。” “哦，中度脑震荡，已经清醒了，但还有些头晕恶心的症状，建议卧床2－7天观察一下。”医生简单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就离开了，临走前又转身添加了一句， “病人有贫血低血糖的症状，手臂上留了条伤口出了不少血，你们刚才喂给他甜水确实缓解了不少，但也是比较严重的，这里缺少RH阴性血没发输血……” 医生说了很多，黎砚初脑子越来越乱，但她却清晰的看到了刘医生投过来的疑惑的眼神。 她挤开围着的同学们，走到黎砚初身边， “你们不是同卵双胞胎吗？血型不一样？” “龙凤胎怎么可能是同卵。”旁边有听见的同学直接说了出来。 带队老师看气氛不对，赶紧将无关的同学们送走了。 “姑娘，我是他们的班主任，他之后有什么情况可以联系我。” 黎砚初愣愣的点点头，看着老师离开，转身走向病房。 刘医生跟在她身后。 推开病房门，一个明显的男孩躺在病床上，嘴唇煞白，脑袋上围着纱布，但看着黎砚初笑。 “我这不是没事嘛，怎么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拉住黎砚初垂下来的手，轻轻摇晃。 刘娟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她小跑到最早的资料室，调出了二十二年前的一份出生档案。 那时这家医院刚落成不到一年，她们是医院接收的第一对儿双胞胎，由当时医院唯一一个妇产科博士刘娟负责，但产妇自己顺产下了两个女婴。 她们的爸爸是那时有名的先进企业家，直接包下了整层病房，整个医院都对他们一家人记忆深刻。 档案和刘娟的记忆都告诉她，当时许媛生了一对儿双胞胎女儿，同卵的姐妹俩，长得一模一样。 黎先生早早就起好了名字，砚字辈，黎砚书和黎砚初。 黎砚初坐在了病床边上，欲言又止。 “怎么了？”黎砚书还是笑着。 她突然俯下身抱住了他，眼睛抵在他的胳膊上，眼泪滑下来，融进了被子里。 “jiejie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以后会保护你，拯救你的一切。” “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 刚上小学一年级的黎砚初想要交朋友，可从家里缠到学校的男孩依旧笑着杵在她面前，给她递了个苹果。 “因为我是你哥哥啊。”黎砚书上前摸了摸她摔到沾了点泥土的小辫子，把苹果塞到了她手里。 “你不是我哥哥，我也不要你的那份水果。”她想把苹果摔在地上，正好她想要一起玩儿的女同学从身边路过。 “不要找她，她哥哥不让她和别人一起玩儿，总是看着她。”女孩儿身边的另一个人小声说了一句，两个手挽着手走远了。 “你看看，都怪你，没有人想和我一起玩儿！” “那我们两个一起玩儿吧。” 黎砚初后退了一步，将苹果扔在了黎砚书身上，转身跑开了。 “小初，哪里不开心了，和阿姨说，阿姨给你解决。” 小姑娘从学校回来就闷闷不乐的，现在坐在滑梯的二层也不回屋，负责照顾他们的郑阿姨趴在滑梯边上问，但她就是不说话。 眼看着太阳要下山，蚊子多了起来，郑阿姨想要直接抱她回屋，黎砚初使劲往后躲，不给抱。 “我来抱meimei吧。”黎砚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屋子里出来了，他飞快的爬到了摇摇晃晃的软梯上，伸手环住了她。 黎砚初有点儿恐高，爬上去之后就不敢动，僵硬的被黎砚书抱着，往下走。 她从小身体不好，长得比黎砚书还小了不少，但小孩子力气小，他摇摇晃晃的，在距离地面还有两个台阶的地方，一起摔了下来。 他后背着地，一骨碌的爬起来，把眼含着泪的小姑娘搂在怀里。 “这是怎么了！”许媛和黎志杰一起回来，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这一幕。 “mama，是我的错，我胳膊软了一点儿，没抱住meimei，她都摔伤了。”黎砚书按着郑阿姨不让她说话，着急的和爸妈解释。 “没事没事，小孩子摔摔打打很正常，起来吧，回家。”许媛没说什么，将两个孩子扶起，和黎志杰一人抱着一个往家走。 “你们回来干嘛？”黎砚初更委屈了，她皱着眉头看着抱着她的mama，满脸不开心。 “傻姑娘，明天你们的生日啊，当然回来给你们过生日啊。”许媛点了下女儿的小鼻头，笑的开心。 睡觉之前，黎砚初又溜进了主卧，她趴在床边，问mama， “我的生日是明天，那黎砚书的生日哪天？” 夫妻俩的表情一瞬间都有点儿僵硬，但许媛迅速调整好，扯出来个笑容，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你们是龙凤胎，你哪天生日他就是哪天呗。” 黎砚初没再说话，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他们高高兴兴的布置了客厅，但女儿的房门怎么都打不开，黎砚初把自己锁在房间了，谁来敲门都不开。 一场特意准备的生日宴惨淡收场，夫妻俩连夜就出差走了，都带着怒气。 她正抱着腿坐在门口发呆，房门被规律的敲了三声，然后门缝里塞进来一张纸条， “meimei吃饭！吃饭饭会长高高！长得和我一样高！漂漂！咩咩呦！” 下面是笔触稚嫩的一只小羊，她长到这么大，唯一表示过喜欢的，小羊。 她抹了抹眼睛，爬起来，走到书桌前开始写日记。 “黎砚书不是我的哥哥，我本来有个jiejie，和我一起在mama的肚子里长大，比我早出生五分钟，但是没有活过两个月，就离开了，爸爸mama很伤心，于是又生了一个男孩儿，中间只隔了一年多的时间，他没有名字，他成型的那一刻，他就变成了新的黎砚书，变成了我的哥哥，变成了黎家的一对儿龙凤胎。我不知道他的生日，今天只是我一个人的生日，我没有毁掉任何人的生日。” 她将这张纸撕下来，认真折好，放在了保存自己秘密的小盒子里。 之后她坐在椅子上发呆，到了要睡觉的时间，起身，黎砚书塞进来的纸片掉在了腿上。 她将纸条扔进了垃圾桶，上了床。 五分钟后，她又爬起来，捡起纸条，飞速的塞进了小盒子里。 上了初中后，郑阿姨就很少来家里了，黎砚书主动接过了做饭的工作，每天变着花样的研究菜谱。 黎砚初对食物的兴趣不高，什么都吃的很少，除了看到他就绕道走之外，其他都还正常。 但今天的黎砚初格外不正常。 她从昨晚开始就病恹恹的，动都不想动一下，早上到学校之后在班主任耳边说了几句话，就趴在桌子上一整天。 下午放学，黎砚书在卫生间的柜子里发现了一包以前没见过的东西，一片一片的，他仔细观察了包装上的文字，上网一查，才知道她来例假了。 晚上，他小心的敲了敲门，推开了好久不曾踏入的房间。 黎砚初无力的瘫倒在床上，手捂着肚子，已经没力气睁开眼睛，自然也喝不下他刚熬好的红糖水。 他不顾可能被扇巴掌，已经开始有男性特征的手伸进了被子，盖在了她的肚子上。 男生的手可能天生比女生热一些，尤其是比黎砚初这种整年手脚冰凉的女孩儿的热太多，几乎是一覆盖上去，她就感受到了一股热流传进了身体。 泪眼朦胧的转过身来，黎砚书已经好久没见过这种柔弱样子的meimei了，他钻进了被子里，整个人趴在了她身上。 青春期男生女生的特征已经开始凸显，但他们不管这些，黎砚初抬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勒的紧紧的。 她眯着眼睛扯开了他的领子，肩膀上一个新鲜的牙印。 她三天前咬的。 那时她还不懂月经前确实会有莫名的不开心，她只是烦躁他总在自己眼前晃，明明她很烦……不，也没有。 她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班上那个自以为很漂亮很有魅力的女生总围着他转吧。 她放学回家就扒开他的衣服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是她在他身上留下的第一百六十二个牙印。 黎砚书好像傻的，他从来不躲，小时候她好喜欢打他，锤他，他就站在那里，手扶着她的，还笑着。 如今也是，她拼命的锤着他的后背，发出了咚咚咚的闷响，他依旧轻轻的拍着她，手贴在后腰上。 “妹……初初从今天起就是大姑娘了，不要哭，未来是很美好的。” 小姑娘粉白色的脸上挂着泪珠，眼神委屈又无助，却是他眼里最美的风景，黎砚书低下头，亲在了她的鼻尖。 从此每月的这个日子，成了两人唯一和谐的一段时间，她会像小朋友一样缩成一团，任由黎砚书给自己揉肚子，随便他发疯亲在哪里，一步也不想走，被他背着上学放学，回家后还给她揉涨的发酸的大腿。 可青春期从不这么简单，相貌出众的女孩子哪怕散发着骇人的气场，也从不缺男孩子的追求。 今天又是黎砚初的书桌被塞满的一天，她身后的黎砚书，也是一样。 他们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看到对方满是情书和零食的桌堂，会气得胸口嫉妒起伏。 他们开始莫名其妙的冷战，不说话，不看对方，直到，小叔家新生了一个弟弟。 他们被爸妈接着一起去了医院，一对亲戚围着皱巴巴的婴儿，龇牙咧嘴的逗他， “小白，白白，黎砚白……” “他叫什么？” 后面的黎砚初突然发出不和谐的一声，吓得婴儿哭了出来。 “初初干嘛呢……”许媛走过去将她拉到一边，“你们都是砚字辈，有什么奇怪的，你这什么反应。” “不是说好了只有我和他这样起名吗。” “那是你小叔之前没有孩子，自然只有你们两个一辈，你刚才还好好的现在突然就变脸，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 “mama妈，初初就是心情不好，你去忙吧，我来跟她说。”黎砚书拉着她走远，不停对许媛笑。 “初初为什么那么生气？”他们站在楼梯口，停下脚步。 “这两个字是连接我们两个的，只能连接我们。”黎砚初眼睛瞪得圆圆的，无名的邪火在胸口烧啊烧。 她转了个身，站在楼梯口向下看，密密麻麻的楼梯渐渐在她眼里汇聚成了一条线，吸引着她，让她不禁迈开了脚步。 “小心。”黎砚书从后面抱住她，两人严丝合缝的卡在一起，他的下巴顶在她的头上，心脏贴着她的脖颈，跳的像是要冲出来。 “你看现在的小情侣多会玩儿。”两个护士打趣着路过，掩面笑。 她们不知道，因为这句话，有紧绷的弦，同时在两个心中绷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