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豢养（清水）

    海水哗哗地涌来又褪去，一阵又一阵地冲刷着伏黑惠的身体。被浸湿的衣服冰凉而沉重，紧贴着他的肌肤，让他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栗。

    于是，他睁开眼，看见了被水潭映得波光粼粼的岩壁，以及穹顶状的天然洞窟上方露出的小小的一方蓝天白云。

    海水洗刷岸上沙石的声音中突然夹杂进一些别样的声响，伏黑惠心中一凛，猛地坐起身，看向了洞窟那被海水填满的唯一出口。

    有些昏暗的出口处，一抹深色的阴影在水下潜行，柔软的鱼尾浅浅地探出水面，在摇曳的海水中荡出一圈浅浅的波纹后又再次潜入水下，向着伏黑惠的方向缓缓游去。

    随着阴影越发逼近，伏黑惠搜遍了全身才堪堪找到了一柄可勉强用于防身的匕首。正当他手握匕首准备应对着来自水下的进攻时，那抹阴影突然在十多米远之处的水域停了下来，一张让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会感到惊艳的人脸从水中探了出来。

    一滴冷汗缓缓地顺着伏黑惠的鬓发间流了下来。

    这张人脸分明是他几天前守夜时通过望远镜看到的人鱼的脸。

    人鱼在水中久久地凝望着伏黑惠，伏黑惠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能凭借一己之力轻而易举地摧毁一艘捕“鱼”船的凶悍人鱼。

    两两相望了片刻，最终人鱼率先潜入水下，在水面荡出一圈圈小小的水花之时，游向了洞窟的出口处，很快就看不见踪影了。

    确认人鱼确实离开后，伏黑惠又警惕地观察水面好一段时间，发现人鱼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重返洞窟之后，立刻向石壁跑去，尽可能地远离水面。这才开始细细观察整个洞窟，并挨着石壁行走，试图寻找一些能够脱离洞窟的隐秘通道。

    然而，转了一圈下来，伏黑惠一无所获，洞窟除了被水潭淹没的出口外，再无其他通往外界的通道。除此之外，洞窟之中一无淡水，二无任何动物甚至是植物。如果一直没办法从洞窟逃出去的话，只能有饿死一种结局。

    伏黑惠不甘心地又检查了一遍洞窟，在依旧一无所获后，泄气般地将匕首丢在了一边的地上，瘫坐在地上，烦躁地用手狠狠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把它弄得更凌乱。

    贞洁处女号被毁，船员大概除了自己之外无人生还，现在自己被困在了不知道哪个小岛屿的洞窟之中，没有食物，也没有淡水，洞窟的水潭中还有食人的人鱼。

    伏黑惠叹了一口气，心想：饿死，渴死，或者是被人鱼吃掉，这大概就是自己最终的结局了。

    天色就在伏黑惠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地寻找食物来源或是洞窟的陆地出口之中渐渐暗了下来。

    一无所获的伏黑惠依着石壁蜷缩着坐下，警惕地盯着因月色降临而变得深不可见的水潭，以防人鱼的突然来袭。

    饥饿与寒冷侵蚀着伏黑惠的意志，在阵阵阴冷潮湿的海风中，伏黑惠倚靠着石壁蜷缩着，再次陷入了无边黑暗的沉睡中。

    ————

    当伏黑惠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然高照，温暖的阳光穿过洞窟之顶洒在他身上。

    伸展了一下蜷缩了一整夜而变得僵硬的审题后，伏黑惠很快发现了岸边的沙石中多出了一些新东西——几条已经没了生命的海鱼。从鱼眼的混浊程度来看，似乎非常新鲜，仿佛不久前刚从海底被捉了起来一样。

    是谁？

    伏黑惠迷惑了一瞬，紧接着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异想天开的答案——不会是那条人鱼送的吧？

    他立刻看向了深不见底的水潭。水潭一片平静，波澜不兴，完全看不出人鱼造访过的痕迹，但是突兀出现的几条死鱼又存在感十足地提醒着伏黑惠人鱼的存在。

    由于十六年来从来没有生吃过任何东西，伏黑惠对眼前的死鱼充满了抗拒，但是眼前的死鱼也是目前为止他唯一能够找得到的食物了，因此，他也只能忍着恶心，硬着头皮吃了下去。

    或许是人鱼注意到了浅滩上的死鱼的消失，在接下来的连续几天，浅滩上总会出现几条新鲜的死鱼。

    随着每一天太阳升起时，一同出现在浅滩上的，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有时候是几只人脸大小的黑蚌，打开两瓣外壳后，里面是几粒硕大而晶莹的珍珠；有时候是一条缠着海草的不明金属物体，当伏黑惠把海草清楚干净后，才发现是一条全金制成，镶着宝石玛瑙的项链；有时候是不知道从哪片海域里掰下来的大片朱红色的珊瑚，有一次伏黑惠早上一醒来迷迷糊糊地看到了珊瑚的样子，被吓了一跳，清醒起来后才看清是刚捞上来的还滴着水的珊瑚。

    伏黑惠也在这一天天的被投喂中，隐约地感觉到：像城市里的领主用珠宝首饰和山珍海味豢养小情人一样，他好像被人鱼豢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