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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袭。你不知道他们西南联大里的学生,警报响好几遍,还在开水房煮莲子。” 莱斯利望向天空,感慨道:“你们中国人,真有毅力。” 不宜感伤,蒲郁岔开话题道:“阿令还好吗?” 吴蓓蒂道:“嗯。就是不久前她没能带出一箱文稿,伤心了那么会儿。” “她研究的方向是什么?” “明清时期南方女人的境况。” 蒲郁低头笑笑,“真是阿令会做的课题。” “阿令评教授了,最年轻的女教授。” “阿令总是走在我前面。”蒲郁停顿片刻,转而问,“你当真不回上海?” “不回去了,云南蛮好的。”吴蓓蒂又小声咕哝,“我看见二哥那样子就烦心,好好的生意不做,去伪政府当官。我父亲、爷爷要是晓得,不气得——总之,我和阿令约定好下半辈子结伴生活了。” “阿令没忘记那个人?” “这么多年了,何况阿令不钟意路明。只是这种事,难免会硌心。”吴蓓蒂说罢便觉失言。 路记者在淞沪抗战中牺牲,还有一个人,蒲郁亲近的人,何尝不是为国牺牲的。 “小郁,我……” “没事的,会好的。” 她会坚持到会好的时候,连同他的份一起。 第七十八章 蓓蒂在重庆住了半月,蒲郁没法时时作陪,托在明线的阿七照顾。她们在上海时打过照面,南洋名媛唐舒华变成了四川辣妹子赵小小,蓓蒂却不意外。 赵小小问:“你什么都晓得对吗?” 吴蓓蒂道:“有什么要紧的,人生在世总会遇上几桩怪事。” “你不好奇?” “我惜命。” 赵小小笑出声,“吴先生给你了好的教育。” “还是别提我那二哥了。” “为什么?我没真正佩服过几个人,吴先生是其一。” 吴蓓蒂作诧异状,“莫不成你有心于二哥?” “人生在世,总有更远大的事。” “歡……你这样子,倒让我顺眼。” 赵小小不置可否,道:“蓓蒂小姐晚上同我去吃饭罢。” 吴蓓蒂蹙眉道:“谁的饭局?你不会想利用我?” “我陪吃陪玩,就差□□了,你也得回报点什么罢。” “没有危险罢?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小郁不会放过你的。” “放心,蒲小姐同意了的。” 借吴蓓蒂这位76号长官亲眷,赵小小同目标的关系加深几分。蓓蒂近距离接触了情报工作了,感叹道:“你们时时这么装样子,好辛苦。” “心疼你那位大小姐罢,我需不着。” 蓓蒂是不会与小郁摊开来讲的,很多事,不知道的好。若知道小郁受过什么苦,她会忍不住埋怨二哥,尽管已很埋怨。 蓓蒂离开重庆没多久,阿七牺牲了。不是因为任务,而是空袭。空袭中,她救下一对母女,和她们一起逃进了附近的防空洞。 日军的轰炸机从傍晚至午夜连续轰炸,防空洞的通风口被炸塌,洞中人们呼吸困难,纷纷涌向洞口。拥挤、踩踏,阿七尽力维持秩序,救治伤患,可一人之力终究有限,她同大部分人窒息而死。 得知消息的那个黄昏,蒲郁很沉默。顾及二哥,亦顾及同是抗日人士,她没有揭穿阿七的真实身份。不曾想,这么冷漠的一个人,为了救市民而牺牲。 驻重庆地下党小组失去重要人员,诸多事务上变得束手束脚。不知哪位的主意,派人来接触蒲郁,试图策反。 “我念旧。”蒲郁道。 对方施以缓计,“至少我们可以有合作的机会。” “那没问题,等价情报交易,你们得拿出诚意。” “也许……你对上海的情况感兴趣。” 蒲郁嗤笑,“你们凭什么拿到上海的情报?” “延安发来的。” “为了我一个派不上用场的人,你们辗转向延安调情报,还真舍得下血本。”蒲郁还是不大相信。 “香取旬,你可能有所耳闻。” 蒲郁这下感兴趣了,“怎么?” “香取旬被我们在上海的同志逮捕了。” 蒲郁静默片刻,淡然道:“这算不上情报罢,我们很快也会收到消息的。” “当然不算。” 蒲郁思忖片刻,问:“你们想要哪方面的?” “日本陆续抽调了多少兵力赴太平洋、东南亚战场,东南亚国家的战况,你们南部的补给线路。” 简直漫天要情报。 蒲郁笑了,“日本占领了东南亚大部分地区,缅甸陷落,云南的补给路线切段,远征军伤亡惨重。” “这应该也算不上情报。” 蒲郁瞬间冷峻道:“机要军情岂是能随便给的。” “相应的,延安方面的情报你会感兴趣的。” “那么,我静候佳音。” 二人秘密会面三次,方才谈拢。决定在十一月底做交易。 不久,远方战场传来久违的捷报:瓜岛海战,日军惨败,美军掌控战局主动权;斯大林格勒战役中,苏军对德军开启反击之势。盟国扭转战局,中国战场得以逐渐由守转攻。 上海租界耶诞节氛围浓烈,落在薄霜地里的八音盒断断续续吟唱着欢快乐曲。 汽车轮胎猛地碾碎了八音盒,车座微震荡。 “停车。”吴祖清道。 司机撑伞下车,打开了后座车门。吴祖清跨步落地,边戴皮手套边道:“不用跟着我,这几步路我走回去。” 人不跟着,车还要跟着,毕竟司机奉命监视吴祖清的一举一动。 冷冰雨飘洒,皮靴踩在地上声响轻微,吴祖清经过一扇又一扇漂亮橱窗。 分明厌烦周围堆着人,独自在安静的街道散步竟觉得无趣。他搞不懂自己了。 兴许是想那个人在身边,想到考虑去见小玉。 不要了罢。那个人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吴祖清停下脚步,点燃一支烟。说也奇怪,早前做戏才吸烟,而今烟不离手。到底是不复从前,控制力不大够了。 呵出一团白雾,他抬眸瞧见十点钟方向的小店。暖黄灯光透过窄门,在门前落下方寸的浅印。 他不由自主受吸引,长截的烟灰掉落时,他掐灭了烟,推门而入。 门上铃铛轻响,打盹儿的店员仓促起身,“啊先生侬好,挑选节日礼物嚜?” 连这瞬间也想到那个人。 “嗯。” 店员看他衣装,从柜台下拿出一个盒子,“这里有些进口尖儿货。” 无非就是走私货。 盒子里装着好几樽水晶球,球里在下雪,也有别的风景。 “都包起来罢。” 店员微讶,又问:“个么先生写贺卡吗?” “随意塞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