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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吃鳕鱼排，用橄榄油煎，不要西兰花不要番茄酱。”

    “等出院了再吃吧。”

    “想吃。”

    “等出院。”

    “想……”

    “不行。”

    “啊——”

    逆风旋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开始哼唧，术后麻醉针的遗留效果已经持续了半个小时，并且似乎还会持续下去。几分钟前风万里给他洗了个苹果，准备打一碗果泥，他不想吃，试图和父亲讨价还价，结果意料之中地失败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尝试转移话题：“爸爸。”

    “嗯？”

    “小蓝老师，还好吗？”

    “小蓝老师的战友在照顾他，手术很顺利，一应花销我也都还了，不用担心。”

    “唉，也不知道小蓝老师有没有苹果吃呢……”

    风万里削着苹果抬眸扫了他一眼，先是奇怪，后是了然：“你都有，他怎么会没有？慰问品买双份就行了。”

    逆风旋当场哽住：“谢谢您提醒我家里有多不差钱。”

    “苹果本就不费几个钱。”不过这一袋苹果选得有些大了，小型搅打机一次只能打半个，“倒是你，住别人家还不和我说，怕我反对索性先斩后奏，真出事了怎么办呢？就算我受得了，你mama也受不了，到时候……你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吧。”

    “我想过了。”

    “是吗？”

    “是啊，我觉得爸爸您肯定还有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没告诉我。这次的事明显是冲着小蓝老师来的，还有前几天的舞会，您让我盯紧他，之后他也果然莫名其妙发起了高烧，我又不傻，您要是直接告诉我小蓝老师大有来头，那我肯定会更警惕的，总不至于闹到住院。”

    风万里少见地沉默了一下：“……我真的没有告诉你？”

    “真没有！”

    “你也没有问？”

    “呃……”逆风旋卡壳了，从据理力争到偃旗息鼓也不过几秒的工夫，“我好像忘了问您。”

    “唔，看来我也忘了。”

    “……”

    “……”

    逆风旋缓缓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对不起啊小蓝老师，我满脑子都在想mama，把你给忘了。”

    那头破天冰刚醒，感觉四周像是有几百号人举着大喇叭拼命吆喝，吵得不行。战友说可能是麻药的后劲儿，耳鸣呀头晕呀都是正常现象，让他忍一忍，最多一个小时后劲儿就下去了。他也希望这是真的，然而忍了又忍，忍无可忍，心想难道耳鸣还包括幻听那小少爷在自己耳边一刻不停地念叨想吃鳕鱼排吗？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诶，”战友连忙伸手扶了一把突然下床的破天冰，“你干嘛去？”

    “我找……”一时间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破天冰用力按了按额角，“和我一起的那个——”

    “逆风旋？”

    “哦对，是他，逆风旋。他在几号病房？”

    “我想想啊……好像是303？要不就是305，跟你是对门。不过你先等一等再去吧，他哥在里面呢，看样子有很多话要说，而且快该吃午饭了，你和他们又不熟。”

    破天冰疑道：“可逆风旋是家中独子，哪里来的哥哥？”

    战友笑笑：“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看面相挺年轻的，我猜是哥哥。”

    “蓝头发？”

    “算是？有点发绿，还有点暗。”

    “……”破天冰倒并不觉得意外，“那是他父亲。”

    “卧槽！那他爹也太年轻了，不会吧？”战友大惊失色，“逆风旋一百六那他爹几岁当的爹啊？不会吧？难不成他们上城区的人都喜欢年纪轻轻就乱搞吗？”

    “逆风旋没有年纪轻轻就和我乱搞。”

    “我也没说你们啊。”

    “那你说的‘都喜欢’是什么意思？不是我们，那是谁？还有家主先生没乱搞，他马上三百七十岁了，只是看着年轻。”优质雇主值得被雇员自发维护其声誉。

    “是我最近认识的上城区小姑娘，哎呀不重要。”战友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姑娘多少矜持一些，不会占我一个大男人的便宜，但你可别被人家骗了，你这么单纯。”

    破天冰却根本没往心里去：“骗我？”

    战友感慨道：“可不是么，你小子长得多帅啊，人家上城区出身的又不指望你能养家糊口，图你盘亮条顺还干净不行吗？”

    “哦。”眼下破天冰被左一个“鳕鱼排”右一个“小蓝老师”折腾得不堪其扰，随便应了一声，抓起外套，“这家医院有没有食堂？去吃饭？”

    “食堂啊，出了一楼大门左拐，但我还不饿，你先去吧。”

    “也行，我吃完了给你捎一份汤面。”

    结果上午没见到的人在食堂见着了，逆风旋朝他挥挥手，兔子似的连蹦带跳窜了过来，小马尾一晃一晃的倒更像一截兔子尾巴：“小蓝老师您醒啦！”

    “醒了。你感觉还好吗？”

    “有您护着我能出什么事呀，顶多就是被爸爸批了一顿，怪我平时练剑不用功，拖累了您。”

    “也没有，你已经非常努力了。”破天冰四处张望，“家主先生呢？”

    “在阳台和mama视频聊天。爸爸不放心mama一个人呆在家里，我也没出事，估计他只留到今晚或者明天早上吧，换别人来照顾我们。”逆风旋将餐盘递给食堂的打饭大爷，“劳驾，B套餐，三两米，加一份骨头汤……哦，两份。”

    多点的一份骨头汤转了二道手，放进破天冰的餐盘。破天冰一愣：“是给我的？”

    逆风旋也愣了：“不是您说这骨头汤看着挺好喝想尝尝吗？”

    “我没有说出来。”

    “什么？”

    “我想了，但我没有说出来。”

    “这……”逆风旋顿时联想到某个尚且清晰的设定，刚听自家父亲讲过的，“心灵感应啊？”

    “有可能。”

    “那我们再试试想点别的……不对！你怎么也知道心灵感应？”

    破天冰把问题抛了回来：“先说你的，你是怎么知道心灵感应的？”

    “行，我先说，是爸爸告诉我的。”逆风旋蓦然深吸一口气，“算了，事到如今，再瞒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我直说了吧，城主大人就是我爸爸，他知道很多事，又选出一部分告诉了我。”

    “……其实你不用加上后半截。”

    “我那不是想让可信度更高嘛，毕竟即使在上城区心灵感应也属于秘密。”

    “但我又不知道你们上城区——算了不重要。”破天冰道，“关于心灵感应，我是听一位警车战士说的。能源之城在机车族其他的城池、部落、大型村庄都建的有军事基地，前几年我被调去月神殿西北部的驻军，与那位警车战士不打不相识。熟悉起来之后他告诉我，他和他的搭档正在练习一种祖传的双人绝招，我当过几次陪练，心灵感应也是他们在闲谈中透露的。“

    逆风旋像是无比惊奇地问道：“你说的这位警车战士该不会叫急速锋？”

    “对。你也认识他？”

    “我当然认识他，他是月神殿城主海无量的徒弟，我还知道他的搭档叫火雷霆呢，爸爸去拜访各地领袖经常会带上我，一来二去不就认识了。”逆风旋拊掌大笑，“天哪，世界真小！”

    两人试了几个回合，确信自己能听见对方较为强烈的心声，而更多浮光掠影似的念头则听不见，省下不少麻烦。那以此类推，直升机和战斗机是不是也存在什么双人绝招可以练？然而这就超出逆风旋的了解范围了，于是两人匆匆解决掉午饭，直扑阳台，准备找城主大人问个清楚，却没想到扑了个空。

    他们确信风万里没有去食堂吃饭，阳台也没有，那他去哪儿了？

    “爸爸总是神出鬼没的，我打电话问问他。”

    逆风旋打开终端显示屏点击“1”键，几乎在同一时刻，十多公里外的一幢废弃小楼，铃声响起，但风万里像是没听见，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他面前这一滩喷溅状的犹如荧光染料的东西上，紫色的，他的双剑也沾上了些许。

    “小旋给你打电话耶，你不接吗？”

    稚嫩的童声与回声交叠，听起来不知怎地令人汗毛倒竖，胆战心惊。更可怕的是这“荧光染料”仿佛是活的，蛇一样蠕动，慢慢聚集到一起，从紫色的泥潭里爬出一个崭新的完整的城灵：“你看，你无论如何也杀不死我，就算名义上你是我的主人。”

    “第四次了。”

    “嗯，你都杀了我四次了。”

    他解除自己的战斗状态，双剑与外装甲均化为数据流消失，伴随着他的呢喃：“四次了……”

    “这次，舞会一次，山庄大火那次，”城灵飘到他面前，蹲下，仰起头，手搭着膝盖，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还有什么？”

    “你不记得吗？”

    “不记得。没准儿是你小题大做呐，我只跟了你不到二百年，能犯多少事呀？”

    “那跟了我之前的就不算数了？”风万里面无表情地望着它，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更不像人，“你不记得吗，更早之前，你把师弟推下岩浆，又应我心愿将他复活，一生一死，便要我承你的恩，你可真会做交易。这次如果不是怕伤到小旋，如果你不收手，结局会怎样？你还想直接杀了破天冰吗？战斗机的A级战士你准备有一个杀一个吗？维护统一也不应该这么做！”

    “我有预感……”

    “预感不是你肆意伤害我的家人的理由。”

    “我有预感！”城灵尖叫着打断他，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我有预感，以后会发生比分裂还糟的事情，最晚不超过五十年。五十年！比分裂还糟的是什么？内战？沦陷？反正那个不稳定因素总是战斗机，所以我要排除威胁，我要活下去！猛兽族可以随便侵略机车族的领地，机车族屠杀猛兽族可以毫不手软，那我为什么不能杀？同样是为了生存，杀对面的就一定比杀自己人高尚吗？少拿你们的规矩约束我，只要能活下去，我无所谓用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