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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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决斗开始前,文莱思就仔细思考过,对联邦系法师来说,所有在战斗中补充精神力的行为——就像先前文莱思所做的那样,都愚蠢且危险。尤其是,一转法师想要与一个全力以赴的二转法师战斗,理论上几乎不可能会有喘息的时间,想要做这种事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所幸,宣言要把文莱思闭上绝境的费尔南多最终还是轻敌了,又或者,他其实有别的什么打算,那不重要。即便如此,冒着巨大的风险,所能补充的精神力也非常有限——战斗中也不大会有那么多次这样的机会。 所以,在这样的战斗当中,作为精神力储量决定性地落后的一转法师,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打拖延战的资本。最要命的是,因为二转法师铭刻在魔法之徽上的魔法可以瞬间使用的缘故,在“公平对战”的决斗之中,抢占先机的速攻对一转法师来说同样几乎不可能实现。 很少有人会一本正经地这样考虑一转法师和二转法师之间的实力差距,然而再怎么思考,最终也会得出跟公认的观点一模一样的结论。等级的差距就是天渊之别,在不考虑其他因素的前提下,一转法师在战斗中就只能任由二转法师搓圆搓扁,不可能获得主动权,也就不可能看到任何意思胜利的曙光。 在决斗开始前,费尔南多说过,“给一转法师时间就是放弃了自己最大的优势”。他说得对,一转法师唯一有可能赢的希望,就是在弹尽粮绝之前,在放出第一个能够勉强摆脱二转法师开场必然会到来的猛攻之后,这么一段有限的时间而已。 所以,尽管战斗开始了不到五分钟,这已经是最后一搏了。 ……正如战斗开始前所计算的一样。 开始的抢攻难见成效,但即便如此也必须要体现出攻击的态度,这是为了在进入这段时间的时候,至少不要太过被动;同时,势必遭遇的狼狈状态也为之后施放水膜术,争取喘息的机会找到了合理的理由。而这稍纵即逝的时机,在可怜的喘息当中度过的话,费尔南多说不定也会乐见其成。因为,毫无疑问,在这时候,文莱思已经近乎灯尽油枯了。 系统所谓的“法师一样华丽地战斗”对文莱思来说无法理解,他的概念里,战斗本就是这样步步为营的棋盘,推导出来的最佳结果也只是赌局,那就赌便是了。 每一个动作都在为这一刻铺垫,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亮出唯一一张底牌的,瞬间。 使用“无声咏唱”效果的3级火系法术喷射火焰,合计消耗100 50=150p;“全神贯注”持续时间合计90秒,消耗9x20=1八0p。 文莱思压低身体,在低阶嗜血术的效果还剩下最后不多的时间的时候,利用水膜术可以单向通过的特性,穿过水膜,又踩在上面,接着,一团火焰凭空燃起,在随之伴生的热流覆盖全身的瞬间,借助它强大的推力,像是一颗弹弓上的石子一样飞驰而出。 被“喷射火焰”激起的焰流灼伤,受到1d2=1hp的伤害。 每当受到很重的伤时,文莱思总有自己仿佛被火焰灼烧的错觉,但真正体验到炙烤的疼痛,哪怕只不过是几小片仅涉及皮肤的伤痕,那种皮肤好像与衣服融为一体,衣服又像是被从沼泽中拖泥带水的拔出的黏连触感,和与割裂穿透的伤口截然不同的剧烈疼痛,都让他头昏脑涨,几乎要把他逼到发疯。 当前状态:hp=9/11,p=八/八,额外p=30/500。 自己的动作、随之而来的触感和痛苦,还有系统分阶段地冰冷陈述,在文莱思的感知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生的。他的视线因为爆燃起的火光一片空白,大脑也被所有这些东西挤压到几乎不能思考,然而即便如此,他对有一件事依然清清楚楚。 这是最后一搏了。 费尔南多高举起右手,打了个响指——他的咏唱结束了吗?是怎样的魔法呢? 事到如今,知道那些也没有意义了。他亮出了最后的底牌,剩下的,就只有看输赢而已。 文莱思的身影像是带着火焰的狂风,席卷了整个场地的黄沙,只是观众眨眨眼的瞬间,他的身影就逼近了费尔南多的面前,然后,前伸的右手呼啸着以剧烈的冲击扼住了费尔南多的咽喉! 在文莱思的眼中,一切却好像变得都很缓慢,以至于他可以清晰地看穿黄沙,看到费尔南多脖子上出现了细碎的裂纹,好像过了好半天似的,一块一块小石块一样的东西从他脖子上剥离下来,向文莱思的身后飘飞而去,与之伴随的,还有一颗一颗晶莹的小血滴。 他终于受伤了?文莱思迅速地否定了这个想法,手上传来的痛感让他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右手与石头告诉碰撞留下的伤痕——虽然不知道法术具体的名字,但不愧是3级甚至以上的法术,防御能力果然惊人,也无怪费尔南多如此有恃无恐。 好在文莱思本就没打算靠这个伤到费尔南多。 他抓住了费尔南多的脖子,但“喷射火焰”的效果并没有结束。费尔南多的身体比他预想的还要沉重,但那又怎么样呢?文莱思曾用同样的方法让自己凭空腾起了十余米,而且那时候还未尽全力!现在,在平地上,带动自己和费尔南多冲出十米不到的距离,怎么可能做不到! 这就是他面对对自己的一切都一清二楚的费尔南多,所持有的唯一一张底牌!因为那时放过了“先生”和弗兰克斯两个人,恐怕费尔南多对系统的存在都略知一二,可他却不一定知道,在那之后,进城之前,文莱思为了登上城墙领悟的技巧。 系统为他演示时,弗兰克斯都误以为那是传说中的超魔技巧“多重施法”,可实际上,原理非常简单。只是消耗也非常惊人。“全神贯注”实际上的效果,根据系统过去的描述,是“提高自己对某个特定事件的关注度,在意识清醒、情绪波动不至于过度强烈的情况下,不会受到干扰。”。只是像大家一样凭借经验和臆想来理解超魔技巧的效果的话,很难会想到的,但经过系统陈述出来,再加上实际的体验,并没有那么困难。 在“全神贯注”的状态下,配合“无声咏唱”,可以在咏唱魔法的时候同时对话或做其他动作,那么,与此同时再针对另一次咏唱“全神贯注”的话,理论上就可以做到同时进行两个魔法的准备! 当然,实际做起来并没有说的那么简单。也许真的如同院长斯科尔第阁下所说,文莱思在战斗上具备某种特殊的“才能”,即便没有任何超魔技巧,他也可以在剧烈的痛楚或者别的影响之下完成一个魔法的全部施法流程。他那天晚上尝试了很多次,最终勉强掌握了这个技巧——两个魔法的同时准备,对他来说是可能的。 第一次贴近费尔南多,攻击失败之后,实际上他就已经开始咏唱“喷射火焰”这个魔法了。而在其后开始咏唱水膜术的话,就可以在水膜消失之前完成喷射火焰的施放,掐准时机,在水膜的惊人弹性和喷射火焰可调节方向的推力之下,他可以达到惊人的速度! 尽管无法灵活地控制方向,但只是直线上的速度,也许比他见过最快的攻击,弗兰克斯在与系统战斗时曾经体现出的惊人速度还要更快,更加迅猛! 然而被他擒住倒飞出去的费尔南多依旧面带笑容——不,与过去那种笑容不同,他脸上的笑容倒像是心满意足似的,志得意满的笑容……他刚刚完成的魔法会扭转局势吗?结果,这场赌博还是输掉了吗? 就在文莱思开始感到惊慌之前,费尔南多好像才刚刚注意到什么东西一样,面色大变,露出了与他往日形象完全不相称的,难以置信地,也许可以说是惊恐的神情。 “……之前只是还没反应过来吗?” 席卷全场的狂风在场地边缘骤然停歇下来,直到此时,斯科尔第阁下的解说才姗姗来迟。 “惊人!真是惊人!就在我们以为卡莱尔可能犯下开战以来第一个错误的时候,他用事实狠狠地打了我们的脸!短短的一瞬间,场上的形势骤然改变!我相信大多数人应该都看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而我们只需要看到一件事就够了!” “此刻,色雷斯·d·h·费尔南多,正被卡莱尔单手抓着脖子,悬空在场地之外!” “我们先前的话音未落,局势就再次逆转!先前施放的岩壁没能起到应有的效果!费尔南多看起来被逼上了绝境!他还有没有方法逆转呢!” 即便低阶嗜血术提升了相当的体能,此刻的费尔南多依旧相当沉重,就好像他的全身都被石块覆盖,然而文莱思亢奋到混乱的精神让他几乎不能体认到这一点,他只是单手抓着费尔南多的喉咙,回头瞟了一眼斯科尔第阁下提到的岩壁,但他甚至没有想任何东西,只是喘息着开口说道:“……呼,如何呢?呼……费尔南多先生,您,要认输吗?” 费尔南多的脸色在被带动的这一段近乎可以称得上“飞行”的过程中,由潮红变成了惨白,而现在,窒息导致地青紫色正在慢慢浮现,然而他仍旧保持着那副无法置信的表情,傻愣愣地发着呆,就好像即将到来的死亡也无法让他内心有丝毫波动。 “文莱思……” “文莱思!” “文莱思——!” 观众台上的欢呼声在文莱思耳中由小到大,他不清楚是不是因为自己渐渐缓过神来的缘故,只知道,在意识到的时候,那种整齐划一的呼喊已经充斥了他的头脑。 “……费尔南多先生。这样下去您会窒息而死……即便您的法术能再次在我的手和您的脖子之间形成阻隔,长时间处在场地之外也会导致死亡。我想,在这样的规则当中,‘长时间’的时间也不会太长才对。您要认输吗?” 费尔南多好像终于慢慢回过神来,语速缓慢,一字一顿地回答道:“……生死决斗中,没有认输一说。大家都是赌上自己的名誉和生命,为了自己的目的进行决斗的。” 随着费尔南多的回话,夹杂在他的名字的欢呼声之间,观众的另一种呼喊也逐渐传入他的耳中。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我还是不明白。”费尔南多自语般地嘟囔了一句什么,接着,继续说道,“尽管如此,我输了。文莱思·卡莱尔,生死决斗是神圣的,不要亵渎它。” 看起来费尔南多自己也忽然丧失了斗志,自愿死在文莱思手里了。为什么?是因为大意地施放了“岩壁术”误判形势,愿赌服输了吗?那个色雷斯·费尔南多,是这种人吗? 在金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因为怀疑文莱思出千提出赌局,但自己在别人看不出来的前提下就满不在乎地自己采用了出千的手段。最后的七万标准单位,实际上也并不是拿不出来,却用了“由我们来暂时保管”这样的说法。他会这么随便的放弃生命吗? ……他看起来目光因为精神恍惚飘忽不定,但实际上难道不是在观众台上寻找什么吗? 黄沙渐渐平息,文莱思也重新看到了看台上的人们。因为兴奋而面色潮红的威廉,激动地嚎叫着的杰米,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杰拉德先生——费尔南多并不是在看他们。 他还在期待着什么,现在不是手下留情的时候。总之把他扔出去先—— 还有满脸担忧和关切地看着这边的斯卡丽。 在想什么呢?把自己的敌人,一个二转法师,在没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的情况下抓在手里,居然脑子里还有闲心想什么“手下留情”?你脑子坏掉了吧?总之先把他扔出去!拉开距离避免危险!而且他的四个法术栏位中的魔法都已经明晰了,岩壁术不在法术栏位的瞬发魔法之中!扔出去八成就赢了!快,动手! 动手啊我的小文莱思! 杀了他! 文莱思长出了一口气,松开了手—— “砰——呋呼——”短到人几乎无法注意到的间隔之后,传来了费尔南多落在地面上的声音。他落在决斗场地之上的声音,在黄沙中卷起了一股轻微的气流,稍显集中的处所构成了飘带一般柔顺的图案,有一种诡异地华丽感。 看台上的欢呼声短暂地停歇,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片哗然。 然而观众的闹嚷和喧嚣对文莱思来说完全不值得在意——因为此刻他的听觉已经完全被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巨大咆哮声占据了。 你特么在干什么!你是弱智吗!我都说了,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手下留情?你特么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了?抓着他在决斗场外面都足够愚蠢,你居然还把他放回来?别的不说,就这个距离,你以为你还能躲得开他下一次攻击?你就那么想死吗! 系统说得对,好在即便失去了场地屏障的阻隔,费尔南多也没有第一时间发动攻击,而是依旧保持着先前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情,或者,也许他此刻的神色愈发惊讶。 文莱思深呼吸了一口气,即便有面罩的阻隔,漫天的黄沙依旧让他觉得口腔里有微妙的感觉。之后,他再次开口:“费尔南多先生,真是服了您了。为什么您就是不愿意认输呢?” “……生死决斗是神圣的。”费尔南多再次重复了先前的话,顿了顿,涣散的精神又集中了一点,说话的速度也逐渐恢复正常,“是双方赌上高于生命的名誉进行的不容亵渎的决斗。‘认输’就代表否定自己乃至家族名字的价值,我怎么能,又怎么会那么做呢?” 文莱思点了点头,继续说话,然而即便有黄沙阻隔,费尔南多依旧觉得文莱思眼神飘忽不定,没有交点,连同他的语气,都好像并非在与自己交谈:“‘高于生命的名誉’……说得对,倘若如此的话,自然绝不会认输。” “请费尔南多先生先不要着急动手,我也没有在准备法术,我只是有些话想说。” “我不知道费尔南多先生究竟是怎么想的,不知道费尔南多先生究竟想要在这场决斗中得到什么,不知道决斗开始前,费尔南多先生那几句话究竟有怎样的含义。我只能用我所得到的微薄信息,做出自以为是的猜测,并给予您回应。” 文莱思咳嗽了一声,语气稍微加重了一点,眼神却更加飘忽,仿佛在确切地与并不在此,或他并未看到的人说话:“我是文莱思,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接着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费尔南多并没有听清楚,随后就看到文莱思高举双手,对观众台和高空上方大喊了起来:“喂,你们听得到吗!我认输了!” 观众台上的喧闹和哗然并没有丝毫变化,看来他们并没有听到文莱思的声音;但另一个人,斯科尔第阁下却显然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文莱思之后的话,又重新像决斗开始前宣誓时那样,拥有了惊人的穿透力,回荡在整个竞技场中间。 “我,文莱思·卡莱尔,承认自己的失败!这场决斗是我输了!” 观众台瞬间一片寂静,而文莱思并没有给他们再发出声音的时间:“费尔南多先生宅心仁厚,即便在生死决斗中也处处对我留手,我才侥幸活到了现在。如果不是费尔南多先生不想杀我,开战不到五秒钟,我恐怕就被撵成渣滓了!” “……”费尔南多感觉情况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就连发现弟弟开始变得不正常的时候,他都从没有如此不知如何是好。的确,他的计划需要文莱思活着,但在生死决斗严格的限制条件下,他并没有留手的空间——所以他才会承认自己输了。 然而文莱思的话还没有停止:“我不能对这样的好人痛下杀手,也不可能再容忍自己对费尔南多先生进行可耻的诬陷!我不得不承认,这场决斗的起因就是,我因为立功心切,又对费尔南多先生的优秀嫉妒且不满,所以欺瞒雇主,企图让他背上黑锅。” “但现在我无法再承受自己良心的谴责。我不得不向大家承认,文莱思·卡莱尔就是如此可耻的人。嫉恨费尔南多先生的优秀甚于感谢色雷斯的好意,对个人利益的渴望压过对辜负雇主信任的不安。如此而站在决斗场上的我本该自愿被费尔南多先生杀死,以恢复他被我玷污的荣耀,然而我不但可耻,而且怯懦,即便明白错误,也不愿就此死去。” “所以,尊贵的院长阁下。尽管我知道这打破了传统,但能不能请您看在我也是学院城的子民的份上,赏光放我一马,允许我的认输,不要让我死掉。拜托您——求求您。” 斯科尔第阁下漫长的沉默伴随着观众台上疯狂的喧嚣持续了很长时间,而决斗台上的两人都一言不发,他们在等待什么,又在思考什么,恐怕他们自己都无法知晓。 终于,斯科尔第阁下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么,本次决斗的胜者是,色雷斯·d·h·费尔南多。” ………… “这就是文莱思·卡斯特罗会做的选择”?居然这么说……你真的这么想?呵呵,呼呼,呵哈哈哈哈哈…… 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