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你说好笑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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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晴姑娘仍坐在院中,而他已经回到房中。 他静坐在床榻之上,徐徐侧头低眸看着床上那一抹刺眼的红。 此前他躺在床上盖了被褥,她们不曾看见这处异样。 所以,“夏晴”想必也没留意这些。 这姑娘的音容和阿晚的对比之下,相去甚远,长了眼的人一眼便能区分她们二人。 可偏偏,与她对视的一眼,他脑海中瞬间浮现了阿晚的身影。 早在被芙儿救下之后他就忘记过她,大概一年之久,之后忘情丹对他的作用便不大了,她的容颜在他记忆中被模糊掉,随后又一点点清晰起来,可不论如何清晰,总有几分不像她。 十年了,或许,她的脸早在他的记忆中渐渐淡化。 留给他更深刻的是背影,和模糊的一颦一笑。 他可以说想起了她,可又不敢完全肯定,脑海中浮现的她到底是虚无,像她又不像她。 既然是虚无缥缈的,索性他便一遍一遍将脑海中的她画下来,一遍又一遍,只为画出当初她的模样。 芙儿见此总会训斥他嫌自己命长,所以他有时会刻意空几幅装作记不起那人的脸。 她不知道是,夜深人静时,他的房中满地皆是染了墨的纸。 如今,他的储物袋中别无他物,便是这数不清的纸。 这几日,有时他会想起,纸上的人当真是阿晚吗? 或者说,当初的林清晩真的是林清晩吗?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林清晩另有他人。 但这个念头只出现过几次,后来便被别的念头冲没。 如今再回想起来,才觉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更遑论,还有阿晚留下来的日录,字里行间都好像在说她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她也说过的,她说她不会死。 她说过她不会死的…… 若非这句话,他又怎么会苟延残喘十年之久。 音容不似,处子之身……种种迹象都在向他说明她不是阿晚,可那又如何? 阿晚和林清晩本就是两个人,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长相不同也情有可原。 阿晚不愿与他相认也自然有她的苦衷,当初不也是如此么? 思及此,他眸色沉沉,其中染着几分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疯魔。 在房中静坐了良久,倏地,他缓缓起身开了门,对着院中的少女淡声开口:“在下身子不适,可否劳烦姑娘替我办件事。” 闻言,少女蓦地抬眸狐疑地看他,顿了顿,轻声问:“什么事?” “姑娘不妨进来看看。”奚玄良说这话时很是冷静温和,像是确有此事,不似有假。 林清晩有过迟疑,虽然知道他没什么好怕的,可免不了发怵,毕竟她做贼心虚。 直到她随着奚玄良的步伐来到床前,看着这张床她一时间僵在原地有些说不出话。 前面的男人微侧头垂眸看她,他状似无意道:“床褥有些脏了。” 林清晩讪讪地笑:“公子的意思是让我洗?” 他并不言语。 林清晩没法,只好上前收拾了一下被褥,谁知自己随手一翻,入眼的便是一抹血迹。 霎时,她心都凉了半截,后知后觉他的用意。 她捏着被子的手陡然用了些力。 果然如此…… 也是,他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昨晚的人是她? 可既然知道,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以这样的态度对待“夏晴”? 她担心他知道昨晚的人是“夏晴”动怒而没法收场,可若是他以早就看透了她不是“夏晴”呢? 那么这一切都将有了解释…… 和他做过很多次,昨晚又落荒而逃,就连初夜的处子血她竟也忽略掉了。 事到如今,只有她在逃避。 她想着,不逃避又能如何收场? 原本这些一切她都还没想好。 谁知身后的人早已看透了她,却还配合着她假作不知,看着她这拙劣的演技,只一步步逼着她暴露自己。 她渐渐冷静下来,身后又传来男人的声音:“夏晴姑娘愣着做什么?” 他的嗓音低沉带笑。 林清晩并未回他,而是收拾了东西便出了房门。 【宿主,这个反派怎么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就刚刚说两句话的功夫怎么就20%了?】 林清晩愤愤的没好气道:“我要是看着他在我身边跟个跳梁小丑一样笨拙的撒谎演戏,最后还被我逼的得无所遁形羞愧而逃,我指不定比他还高兴。” 【额……晚晚,我好像听不太懂……】 “你是不懂……”她说着又敛眸看了看怀里的东西,心里犹如压了一块巨石。 别人不懂,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奚玄良果然还是从前的疯子一个,本性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有所改变,他偏执得到了疯魔的地步。 哪怕十年之后他表现得再如何礼貌温和,本质上也是一头蓄势待发的恶狼,随时都会露出尖锐的獠牙朝她咬上一口。 她就如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猎物,闯入了他的领地,被他虎视眈眈的盯上。 一如当年,纠缠不清,不死不休。 所以她基本可以肯定的是,奚玄良很清楚的知道她是谁,也根本不喜欢芙儿。 可是芙儿也是她见过的第二个能这么接近他的女子。 是因为救命之恩么? 这不像奚玄良的作风。 — 自那日之后,她有意避着奚玄良,只是有时还是躲不掉,他总是会靠在门口姿态散漫慵懒的看着她,直看得她心神不宁,最后只好躲进房里。 这时,芙儿离开已有五日,回来的时候林清晩正在整理药材。 只是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同她一道的还有一名男子,那男子着青衫,身姿挺拔,迎面走来时正与芙儿说着话。 他说:“他也多活了这十年,拖到现在已是不易,只有你还愿意费这么大劲救他。” “谁让我喜欢他呢。” 闻言,男子摇头笑了笑,待他再抬眸看向前方时,便看见一位蓝衣女子,她正定定地望着自己。 四目相对,那姑娘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妥,便朝他礼貌弯唇笑开。 “这是?”他不由得开口询问。 “夏晴姐,在这里借住一段日子。” 芙儿一边解释一边领着他在院子里坐下给他倒茶。 芙儿道:“你还是为了那件事吧?” “你就死心吧,他早就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哪里又记得你要找的东西在哪儿,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上啊?” 男子默了默不语,之后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尝了尝,他看着这糕点勾唇笑道:“这糕点的味道倒是有点熟悉。” 芙儿也尝了尝:“应该是夏晴姐做的,确实有点像我常买的那家王记糕点的味道。” 男子却低声喃喃道:“确实有点像当初小师妹做的糕点,不论品相和味道,都像极了。” 林清晩默默把头低了下来,认真整理着刚采的药材。 【晚晚,这两个人聊天都不在一个频道,你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哈哈……】 好吵。 她的心静不下来,索性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名男子,这男子并非别人,而是她的师兄——狄蔑。 当初就是奚玄良亲手废了他,他怎么还来寻奚玄良? 她实在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狄蔑。 再一看桌上的糕点,顿感心虚。 当年,师兄经常给她带凡间的点心,她有时候无事就会琢磨一下怎么做。 烧菜她是一样没学,点心倒学了不少。 在奚玄良不在灵道宗的那三年里,她做的点心大多都是进了两位师兄和师姐的肚子,尤其是狄蔑,有时连同大师兄的那份也抢了。 他还说过她做的糕点品相不好,索性她后来做点心都做个圆的,要么撒些花瓣,要么点些朱砂画个笑脸。 这几日,她没有刻意瞒着奚玄良她是谁,毕竟他们就差捅破那张窗户纸的契机,她没必要再继续伪装,所以顺手做的糕点也按照自己的习惯做了,谁知偏偏师兄来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狄蔑同芙儿说了几句后便拿着芙儿给的药进了奚玄良的房间,那药想来也是芙儿让他拿给奚玄良要服下的。 就在她思索之际,芙儿已经来到了她身边,看了看被她整理好的药材豁然开朗道:“把这些药卖了我们今天又能买好多rou吃了,正好狄蔑哥哥也有口福!” “狄蔑哥哥?”林清晩顺着她的话头不解地询问道。 “嗯,狄蔑哥哥原是灵道宗的弟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离了宗门四海为家。” “你都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发了好大一通火,还要杀了玄良哥哥呢,他口口声声逼问着说着什么……” “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之类的话,不过那时候我刚救下玄良哥哥不久,他吃了我的忘情丹,受了忘情丹的副作用,连同之前的记忆也遗失了不少。” “所以不论狄蔑哥哥如何逼问都没能问出来,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林清晩听着笑了笑:“两位公子现在的交情看着倒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 芙儿只觉得荒谬且好笑,她扬声道:“不可能,债主还差不多,就好像玄良哥哥欠了他东西一样,他每年都会来上几次,每次就为了找那件东西,这么多年,他也不同我说说到底是什么,没准儿我还能帮他问问。” “算了,都这样了,怎么可能想得起来,要是他还记得又怎么会活这么久。” 听了芙儿这一番话,林清晩也不由得想,狄蔑到底在问奚玄良要什么? 奚玄良还能欠他什么呢? 如果那天她身死之后奚玄良便一蹶不振,那么,奚玄良根本没机会欠他什么。 而在此之前,他欠了他什么呢? 灵丹? 若是灵丹,狄蔑就不会如此,更不会离开灵道宗,如今的他倒像是并不追求那至高的境界。 思来想去,最后她只想到了一点。 便是自己。 当初师兄入魔宫为救她而险些被奚玄良杀死的事她还没忘。 所以师兄极有可能是在逼问奚玄良关于她的下落。 比如,她的尸身葬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