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出事;从没见这样的温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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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凉站在重症室巨面玻璃窗外,怎么都没法相信里面病床上,蓝白条被子下,戴着口腔鼻氧气罩、昏迷不醒的是苏绵! 上午,晨曦中笑着跟他挥手道别、全须全尾,好好踏进校门,下午成这了这付模样?! 昨晚在他怀里、在镜中禁忌高潮…… 不时在网上,看到伤碎心家长讲述的类似故事,毫无征兆降临到他身上!过道长椅上堆着学校送过来的大书包和摔碎了屏的手机。嗯,和某些故事一样,监控摄像头坏了…… 身后,他特地请来的脑科专家李天明和这边的医生讨论着,出血量、颅内压一个个冷冰冰数据指标,继续用药?开颅还是微创?钻一个孔还是两个?仿佛他的苏绵已不是活生生的人,脑袋像个椰青,被讨论着要怎么打开? 阿彬替他挡掉所有业务来电,阿姨带着换洗衣服毛巾等慌慌张张赶来。 李天明走过来,和他解释各种风险、包括癫痫、步态不稳、反应迟钝、失语、失认、智力下降、注意力集中障碍、情绪障碍、谵妄、昏迷不醒等等可能的后遗症,他甚至捕捉到植物人三字。 “一致建议尽快微创手术,引流出淤血,孔径在1CM以内,1个孔就足够……” 1个孔就足够?他苍茫茫看着李天明。他妈的还想钻几个孔?! 知会书上,李天明刚才说的各种风险、后遗症更详细罗列了个遍,每个汉字像长着厉翅的金蝇在他眼前飞舞,厉翅刮进他心腔,灼灼生疼!这些风险告知,对他来说,仿如漫天狂风暴雨。 跟他多年的阿彬,握住他发颤的手,帮他签了字,【温凉】二字每一笔划都歪歪扭扭…… 医护把苏绵的头发全剃了。她后脑勺水肿隆起,整张脸、双手严重水肿,眼皮得像刚坐双眼皮医美手术肿胀着紧阖,唇瓣浅紫色,干燥脱皮,昏迷的身体颓软无力,任医护搬来弄去。 玻璃窗外,阿姨不停抹着泪,“小苏……”这段时间明明把这娃儿养得下巴不那么尖了; 他的苏绵,有张精致漂亮小脸的苏绵! ——一中校门口,齐颌短发夹护着精致小脸的苏绵,不时紧张左右张望,她在等他! 初见,她全无礼貌,直直盯视他一头长发,拎起他一小撮发缕,抬高手缓缓放开,长发飘散,眸光随发丝落向他脸上,没掩饰一脸不解惊悸迷离; 她在机车后,紧抱他的腰一路尖叫,她歪头看他,眼皮轻抬的同时,唇角朝两边、往上吊咧开从没那么刻意的幅度,然后,拿过他指间的烟,放到唇间; 房车上,她自编自导林润的来电,她拽扯他头发,“温凉,你猥琐不?” 她小声轻叫,抬手遮向眼前,指缝里透出乌黑黝亮瞳眸,“温凉你耍流氓!你竟然露出……”她还说:“酷,温凉你腿长两米八;” 她扯掉安全带,强压过来亲他脸颊,说胡碴很性感,她脱下T恤扔向他,她手指头在自己乳晕外围比划说她乳晕太小不够性感…… 一幕幕,像电影慢镜……;他精灵般的苏绵,那么活灵活现地…… 她被推进手术室,厚重的门关上,和他如两个世界遥遥隔离。 他颓坐着,后脑勺咚咚撞着墙,她在里面疼吗? 望着那道门,晨曦中她回头朝他挥手、启启合合说着“BYEBYE、温凉”的一幕,仿佛不祥征兆毒匕,一下、一下刺向他。那将是最后的告别?不! 人总得在即将失去时,才体悟自己的错过、和过错。 接回她这小段时间,且别说他们的越线,单纯作为父亲,他并不称职,他没问过她一句从前过往;以前过得好吗?苏曼疼你吗?每个生日怎么过?都有些什么爱好?最喜欢哪本书?最喜欢吃什么?最想去什么地方?喜欢哪个歌手?帮你搞张演唱会门票?和老师、同学相处好吗? 统统没有! 作为越线关系主体,他更不称职,他早早哄诱她精赤相对…… 在这,她得孤独成什么样?!才想买早班、末班车票去和老同学吃个饭;站在楼下傻傻地、高兴地呼喊那个给过她温暖的女生名字! 那个还在高位以家庭和乐示众的老爷子没法将他收回家,老爷子接受采访必大谈家庭经:我和爱人自小认识,她给我生了四个女儿,个个有出息、孝顺,我从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几十年如一日! 此时,温馨画外音必响起,主持人字正腔圆:老一辈的爱情,相濡以沫,感人至深…… 他从小没在父亲身边长大,但这不是借口,他曾渴望得到、没得到的,应该将它们通通兑现,给予他的女儿。 扯着头发,湿液在他脸上蜿蜒…… 阿彬和阿梅静静陪着他,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温凉,他似乎一下老了好几岁,接近他实际年龄了,接近一个父亲应有的样子,嗯,之前他并不像,依然仿佛俊酷大龄青年。 他们见识过那个读国际实验中学的少年,长发飞扬,乖张、狂妄,斜抱着贝斯,皮裤裹着大长腿踩着灯箱SOLO,锋头盖过主唱,没人能不为他疯狂;那时还是上台才戴起假长发耍帅,某次得奖后照片上了学校官网,给了他留俊酷长发的由头; 他们也见识过音乐学院毕业后他扔了这些,开酒吧,后来卷起长发,学做生意、收购工厂,亦邪亦正。 此刻的他,深陷绝望悲伤深渊,抬着无助充斥祈求的眼。 手机屏幕亮着,传出低低的诵经声,他请青莲寺师父们为苏绵诵经祈福,他跟大师父说:通往舍利塔的山道,修座凉亭,修缮五观堂、香积厨,供斋供僧一月,功德主苏绵;所有功德,皆予我女儿。 这是他第二次,无助地求满天神佛。让她醒来,让她恢复如常。 阿彬记下,张罗转钱。 原本一个半小时的手术,两个小时过去,手术室门依然紧阖,温凉一眨不眨看着手术室门上方【手术中】嫣红灯牌,祈求不知何时已不自觉改为:苏绵,挺过去!不管什么该死的后遗症,爸爸照顾你、陪你。 —————— 国庆假期,其它年级休假,只有高三上课,学校合理性对外封校。不相信监控摄像头坏了的狗屁说法,温凉闯强学校,他要搞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苏绵后脑勺淤青,严重脑出血。 副校长暗示将赞助款退回,意即你们非正规途径升学就读,搞下去大家都难看,温凉怒拍桌子:我不怕因走后门坐牢、挨罚款,我要真相! 警方、学校上级出面斡旋,赔付所有医药费,苏绵恢复后,可尝试洽谈保送R大,接受专业调剂。条件貌似相当优沃,其它一概避而不谈,没人需为此负责。 其它同学按时上课放学,埋头复习,秋蝉尾调噪杂,假日彩旗招展,教学楼下倒数日期牌渲染着高考前紧张气氛,只有苏绵躺在病床上,术后依然昏迷不醒。 没敢离开病房太久,他先回来,整日彻夜守着苏绵。 …… 王蕴、林润终于在附中教务室辗转要到温凉的手机号,正打车往医院赶。 林润双手握成拳,一直望着车窗外;王蕴喃喃:怎么会这样,她才刚回去看我,生龙活虎的,比之前开朗,更漂亮了。 …… 前天下午,林润突然收到苏绵发来一段语音信息,点开扑面一阵嘈杂女生嬉笑,接着【砰】的闷击声、苏绵大喊【林润】,又是一阵嬉笑声,一切声响戛然而止。 他给苏绵发信息,苏绵没回复,打电话、她也没接,后面再打,便是冰冷冷的【无法接通】提示音。 他们都没有苏绵的其它联系方式,王蕴只能让父母托校友帮忙打听,结果仿如晴天霹雳。 考完英语,林润和王蕴请假过来了。 看着头上蒙着绷带网兜,头脸水肿成个小猪头的苏绵,王蕴捂脸呜呜的哭,林润脱口而出,“我就知道你不该来!” 温凉:…… 阿姨张罗着问俩小孩吃了吗? 林润看向王蕴,“你先回去,我在这多呆几天,你们把卷子拍照给我。” 王蕴:“我也多呆两天。” 温凉让阿彬给他们订了房。 两人下楼到小超市买生活用品,林润买了几张大开粉红纸,彩色油笔,顺便去附中附近警所报案,呈上那段微信录音,他合理怀疑苏绵遭受校园霸凌,学校包庇学生,“警察叔叔,刚才附中主任一个劲问我,为什么会过来看她,是不是收到什么信息,他们严重心虚!她爸不靠谱,你们要帮她!” 人高马大的林润一会老鬼极,一会扮谦逊,逢人喊叔喊姨。 赶过来录口供的温凉问他:“刚才为什么不把这事先跟我说?” 林润悠悠答:“你要是靠谱,她不会来这没多久就出事了!你关心过她吗?她被同学嘲笑是外围鸡的女儿,受气时你在哪?在洗头?做发膜?你缺席十七年,为什么不能为她留在老家一年?” 拿着纸张、油笔,林润走回医院。 温凉回病房,只见墙上贴了几张彩绘:【醒来还考第1!】【1中高三7班与你同在】【苏绵绵最棒!】,还有四个大枪腿彩绘——林润问她后桌男生有什么话想跟她说,男生说画四个大枪腿,她就明白。 口号很狗血,看着鸡皮疙瘩暴绽,明年高考,苏绵应该赶不上了,醒来看到这些会伤心的啊,阿姨表示可别刺激到小苏。 林润说:“你们没我们懂她。我们同校五年,同班两年。我们就像她的娘家人。” 温凉没说话,算默许了。 林润把温凉带到病房的小音响循环播放的佛经停了,导入英语听力训练题。 他坐在苏绵床边看语文题册,不时像她醒着和她探讨、又似自言自语:我记得你喜欢《登高》,老杜那时年老多病着吧?诗人病老壮志难酬,胸中仍有气像,无边落木萧萧下之后,不尽长江滚滚来,是笔力、生命力的澎湃。 王蕴突然点头,“苏绵绵答应我,互当伴娘,两家人住同个小区,结伴旅游。” 温凉正在窗前抽烟、发信息问熟人那条诡异信息能否进尽快启动更详细调查,抬头瞥看王蕴,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