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格尔曼与亚当

    梅迪奇成了克莱恩的固定顾客。这人还嫌弃每次去宾馆会所洗浴中心要准备假证太麻烦，干脆买了套房子给克莱恩住。

    当时的克莱恩捏着被丢过来的钥匙，内心非常不平静：首都三环的房说买就买，邪教就这么挣钱？不对，我不干净了，这和包养有什么区别……说起来我半夜开的那个是不是也算邪教，咳，这怎么能算，邪教首先要邪，他们塔罗会就是普通汇聚资源的优先交易平台，身为组织首领的他根本没有骗过成员钱，还在无偿提供交易、物流和解惑服务。

    而他这个普通且不自信的组织首领，还要靠其它邪教成员收获信息。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梅迪奇很聪明嘴也很严，但就凭祂那张看见街边有只死老鼠，都要嘲讽贝克兰德真是越建越靠近毒气遍布的第一纪元的嘴，套祂信息对克莱恩来说一点不困难。

    感谢梅迪奇时不时泄露的纪元前秘史——虽然他并不是很想知道所罗门连内裤都不对称这种事，克莱恩对自己序列的掌控和了解进展飞快。趁着阿蒙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他已经差不多掌握了稳定的中序列状态，并抽时间研究了一下序列4和序列3。

    高序列的具体内容一般不写进课本，大部分人也用不上，但克莱恩也委实没想到，原来“古代学者”不是研究古代的学者，是把古代的学者给拉出来研究……

    他序列时高时低，根本固定不下来，为了以防万一，他对外通常说自己序列6，对梅迪奇等人假装序列5，并在一个阿蒙再次不知所踪梅迪奇被他骗走的雾霾天，尝试着揪出了第二条灵之虫。

    他很谨慎，一早就在街边临时旅馆里订好房间，层层转包，伪装后到达立刻销毁所有线索，占卜确认，开了个信号屏蔽仪，并构建灵性之墙，开始仪式。

    因为这个分身，他不打算像夏洛克那样完全放飞，由着对方在外面自生自灭。他会给对方一个极其特殊的身份，好方便他走入那些夏洛克无法被邀请的世界。

    他睁开眼睛，冷峻的眼神锐利如刀。

    那张脸似熟悉又似陌生，克莱恩凝视着，淡淡道：“我有时候会怀疑我已经疯了。”

    他回视着他，半晌，单膝跪下：“我主……”

    “停。”克莱恩又虚空抓了一下，他果然还是没办法习惯这封建社会般的邪教做派，相比起来他更喜欢夏洛克那样可以和他开玩笑的虫，“果然给你编织那个人的性格和脸还是太奇怪了……”

    依然跪在地上的人将头埋得更低，露出与他冷酷神情全然不同的，白皙柔软的后颈。

    像一只生下来，就等待着被献祭的羔羊。

    克莱恩开始思考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好吧到处都是问题。从一开始，他突发奇想，将对方的脸按照开枪杀死他的那个人捏时，就有什么彻底脱离了所谓正常的轨道。

    和天生神话生物们混在一起的副作用？不，就是阿蒙和梅迪奇有毛病。他和阿兹克先生一起生活那么久，一直都是正常人。

    克莱恩叹了口气，又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当着刚出生的孩子面前叹气，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给你起个名字吧……格尔曼·斯帕罗怎么样？”

    名字和姓氏分别来源于之前和他一个寝室的罗塞尔制作的独立小游戏和小说，罗塞尔说过除非他死了，否则他私人创作的所有东西包括日记，他一个字都不会外传。

    毕竟，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没勇气，在作品里加入狂炫酷拽龙傲天般的自己，但就是再有自信，也绝对不会允许这玩意儿传播出去。

    他是从因蒂斯来的交换生，虽然只住了一个学期，但和克莱恩建立了还不错的男大学生式友谊。之所以不到牢不可破的程度，是这人的夜生活实在太丰富了，非常吵人睡觉，还会让他的无辜室友卷入修罗场风波……很难说克莱恩和伦纳德从朋友走到男朋友，夜夜笙歌的罗塞尔同学给了多大助攻。

    是他，让克莱恩发现，不眠者途径的床特别好蹭。

    说远了，克莱恩相信这个名字只有远在因蒂斯的罗塞尔能get到梗，而格尔曼就是再能浪，也出不了贝克兰德……鲁恩……算了，就算他真出海并遇到罗塞尔也没关系，大不了就是被嘲笑，呃不对，罗塞尔真开嘲讽那他就危了，还是提醒一下自己这个分身——

    “别做多余的事。”

    “……是。”

    你刚刚是不是迟疑了？你是想做什么啊？？

    克莱恩总觉得后背和大脑凉凉的，很想收回这个分身读一读对方刚刚在想什么，但这样是不是太没有人权……可他是我的分身……那就是太资本家，连自己都不放过……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啊……没办法，现在把对方回收，他也揪不出新的，下次再找到机会就困难了，反正他事先占卜过，问题不大。

    克莱恩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分身的发顶，他看不到格尔曼的表情，格尔曼却未必猜不到他的想法。

    “我暂且给你准备了一把武器，不知道你用着会不会顺手。”克莱恩将放在手边的盒子递过去，“如果不习惯，你就自己把它换成别的吧。”

    格尔曼用双手接过了这个之前是用来装芝士蛋糕的纸盒。盒子里躺着一把左轮手枪，在黯淡的仪式烛光下，它仍泛着黄铜独有的光泽，一瞬映亮了他深沉的双眼。

    克莱恩前倾身体，和缓地说：“我对你有着很深的期待，格尔曼。我将所有的攻击性都编织给了你，希望你能带给我，我想要的答案。”

    毕竟这把手枪简直让他倾家荡产，掏空所有，这都是你本体在锚咖卖艺才给你换到的待遇，记得珍惜。

    格尔曼郑重道：“必不负所托。”

    目送格尔曼离开廉价旅馆，克莱恩随手用绳子绑了一截蜡烛充当灵摆，默念：他刚刚想干掉罗塞尔灭口……他刚刚想干掉罗塞尔灭口……

    还真是。克莱恩沉思片刻，又换了句占卜词：他意识到了我想回收他……他意识到了我想回收他……

    唉，他解开这个临时灵摆，不是很虔诚地帮夏洛克祈祷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人格编织哪里出了问题，让他比夏洛克活泼，但他应该是不会给克莱恩使绊子的。毕竟他们都在为他这个本体服务。

    我也是个有手下员工的资本家了，克莱恩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自娱自乐地想，等他哪天能稳定地揪出序列3以上的分身，就能推翻资本主义的大山，自己坐上去……

    开玩笑的，他到时候一定给手下的灵之虫放长假。

    他收拾着，收拾着，突然露出了一点迷惑的神色。

    他之前来这家旅馆踩过点，确认过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但以他的谨慎，在真的做仪式之前，他还会把这个房间重新摸一遍。

    但他没有。他直接准备起了仪式材料。

    克莱恩对各个途径都了如指掌，几乎瞬息之间，他锁定了目标。

    观众途径！这个房间里有个观众途径的人！！

    克莱恩一瞬间控制了这间旅馆的所有生物，包括他一早买好放在外面那棵树上的猫。借用猫和老鼠和虫子们独特的成像视野，克莱恩捕捉到了一丝存在性波动，却无法看破对方的心理学隐身。

    又是一个高序列，克莱恩简直想亲自杀进皇宫揪着国王的领子摇两下，质问他到底会不会治理国家。就放任贝克兰德里半神像柳树毛一样满天飞，动不动糊人一脸？会过敏的知不知道啊！

    他很快收拾好了这个鲁莽的念头。克莱恩并不畏惧这条序列读心的能力，和面对阿蒙时一样，只要他什么都不想或是想得够多，对方只能阅读却无法理解的部分就会够多。克莱恩一边放任脑内翻腾起所罗门强迫症的治疗方案，一边做好了杀人灭口的准备。

    对方必定是从咖啡厅一路跟踪来的。窥伺他的行踪，是阿蒙盟友或是祂的圈套的可能性要高得多……

    “请不要这样做，”一个柔和的声音，缓慢地响了起来，“那不符合我们的利益。”

    “利益？我们？”克莱恩已经cao控秘偶包围了这里。他不清楚对方的序列，所以没有让格尔曼回来，不如说没有格尔曼，更方便他动用底牌。

    “没错。我的本意只是想稍作观察，没想到你对观众如此反感。”

    “别把原因推到序列上，”克莱恩露出了礼貌的假笑，“拥有完善道德观念的人不会随便跟踪探查他人的隐私，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仍然不肯出现。”

    对方沉默片刻，解除了自己的心理学隐身。

    先是纯粹阳光般的金发，整齐而端庄地垂落在他的肩头，同色的胡须几乎盖住他的下半张脸，好像被圣光笼罩。继而是清澈温和，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犹如最纯净的湖水，连微生物也无法在其中生存。

    不知道是不是克莱恩的错觉，对方有一瞬间看起来像是个阿蒙，但仔细看去，又会觉得他们全无任何相似之处。是胡须的原因吗？

    他看出了克莱恩的戒备审视，于是自我介绍道：“我是亚当，观众途径唯一性，序列1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