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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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安娜第一反应是:里德尔知道艾德里安长了对奇怪得诡异的兽耳吗? 她偏过头看他,见他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那神色却不像是惊讶于艾德里安的那对耳朵。 而是惊讶于艾德里安竟然就这么把那对耳朵暴露在她眼前。 比起焦急的里德尔,艾德里安却好似一滩湖水平静无波。 高大身影肩背挺直地伫立在昏暗的船舱门口,艾德里安见到蒂安娜后,突然对里德尔道,“你可以回去了。” 蒂安娜听见这话,又将目光转回了艾德里安身上。 他穿着休息时才会穿的长袖白衫,棕色长裤,脚下依旧一双长及小腿的黑靴,修长笔直的腿束缚在皮靴中,透着股禁欲冷漠的味道。 不过他此时衣装松散,和昨夜即便匆忙从房间里跑出来救她也衣装齐整的模样截然不同,透着许放纵颓靡之气。 不像一名骑士,倒像位年轻不羁的贵族公爵。 他眼下不羁冷漠的模样和白日给人的严谨正直感相去甚远,蒂安娜不由得在心里自动为他此刻失利的装扮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或许是因为他夜里睡得太深,蹭乱了衣裳而不自知,毕竟她早上醒来时衣裙也总变得皱巴巴的。 里德尔恼道,“嘿!我帮你拿来这么多rou,你就直接赶我走?连感谢的话也不会说吗?正经人!” “正经人”这称谓惹得艾德里安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但也只是一眼,他很快将目光转向蒂安娜,伸手越过里德尔的肩膀从蒂安娜手里接过了盘子,“谢谢你,蒂安娜。” 他似乎不意外蒂安娜在这儿,指尖粗糙的厚茧无意刮过她皮肤细腻的手背,泛开细微的酥麻感。 蒂安娜愣了一瞬,倒不是因为这不经意的触碰,而是因为艾德里安反常的行径。 他说着谢谢,语气很是柔和,可声音却很沉,叫蒂安娜莫名觉得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见过。 而就是那抹柔和叫蒂安娜不自在,艾德里安如今对她可没有这么和煦。 他平日看她的目光,仿佛已经看穿她对他别有所图。 蒂安娜垂首道,“这是我应做的,艾德里安大人。” 在里德尔看来,艾德里安和蒂安娜的反应皆不正常,一个没有不慎暴露秘密的窘迫,一个没有陡然撞见阴私的惊惶。 里德尔探究的目光在蒂安娜与艾德里安之间转了一圈,一个早就产生的猜想再次浮现在他心头。 他眯眼盯着艾德里安,凑近蒂安娜耳边,压低了声音问,“蒂安娜,你和艾德是不是……” 他话没说话,一只修长的手陡然挡入他的脸与蒂安娜的耳朵间,甚至他清晰地看见那食指在蒂安娜小巧柔软的耳垂上蹭了一下。 若有若无,有意无意,蒂安娜或许只当艾德里安不小心,可里德尔却看得清清楚楚,这混球分明是做给他看的。 这下里德尔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抬头看去,见艾德里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把之前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他的语气明显冷淡许多。 “你可以回去休息了,里德尔·诺曼。” 啧!连姓名都叫上了,这护食的小心眼。 里德尔学着他的模样冷着脸,以一副“你背叛了兄弟”的怨憎表情看着他,而艾德里安却视若无睹。 里德尔很清楚艾德里安迫不及待赶他离开的原因,但他没打算遂了艾德里安的愿。 他看向盯着艾德里安头上那双耳朵不眨眼的蒂安娜,扯开一个热情得虚假的笑,“很晚了,蒂安娜,你也回去歇息吧,今晚可真是麻烦你了。” 他说一出,立马察觉到身旁射过来一股灼灼视线。 可里德尔没想到蒂安娜心里的想法比艾德里安还多,她怎么会放过今夜的大好机会。 她咬了下嘴唇,小声道,“我还有些事想请教艾德里安大人。” 她说罢,又仰面看向艾德里安,怯怯询问,“可以吗?大人。” 不知为何,她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此时的艾德里安不会拒绝她。 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源自何处,但蒂安娜猜对了。 艾德里安点头,“当然,我的荣幸。” 里德尔见此,只好独自愤愤不平地离开,走时气不过,两手一挥,把端上来的叁盘烤rou顺走了两盘。 艾德里安没理会他,他打开舱门,迎蒂安娜进去。 他今晚态度和善得古怪,擦肩而过之际,蒂安娜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她感受到他周身水汽湿润,身上很潮,像是不久前才洗过澡。 并且不知道是否是体内残留的嗅觉,她似乎闻到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缭绕在空气中的血腥气。 - 艾德里安的船舱很暗,蒂安娜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他对蒂安娜道“稍等”,随后放下餐盘,点燃了一支蜡烛。 蒂安娜寻着光亮看去,见他躬身背对着她,正将融化的蜡泪滴在黄铜托盘上。 借着这微弱的光,蒂安娜大致看清了船舱的布局。 十分简约,一张镶入墙中的黛赭色银边木床,一套干净整洁的精雕桌椅,地上还堆着许多书本和羊皮纸,全用绳子捆扎起来,绑在了一块。 除此外,桌旁还立一个巨大的黑色衣柜,四周不见他的盔甲和衣服,蒂安娜猜想应当放在了柜子里。 房间宽敞。但并没有蒂安娜想象中奢华,舱内有一扇内门,通往隔壁。门外摆着一只竹篓,里面装着几件换下的衣服,蒂安娜想门后应该是他的浴房。 艾德里安将蜡烛立在托盘中,他见蒂安娜站着,道,“坐下吧。” 房间里只有两个地方可以落座,桌前的木椅和蒂安娜身后的床铺。 而桌椅在艾德里安身边,也没见他要把椅子让给她的意思,那她能坐的就只有他的床。 床上的被子迭得齐整,像是没有打开过。蒂安娜缓慢在他床上坐下,臀只占着一点床沿。 蒂安娜坐下时,手下意识撑在床上,不料入手冰凉刺骨的触感,她缩回手,侧目一看,是艾德里安随手扔在床上的长剑。 蒂安娜以为艾德里安也会一同落座,然而他却提起木椅,将椅子放在她身边,然后端起蜡烛放在了椅子上。 那光驱散了她四周的黑暗,令她稍稍安心了些,而他则是不远不近地站在了她面前。 蒂安娜借着面纱的阻挡,抬眸看向他,目光对上他在晦暗光亮中显得愈发黑沉的眼眸,她心下一颤,猛然发觉自己此番行径过于莽撞了。 昨夜她才受到了约翰的威胁和sao扰,此时她应当对男人感到惶恐不安、胆战心惊,而她却提出了和艾德里安独处的请求。 如果换了任何一个女人在深夜提出类似的请求,那只能说明这个女人对他抱有男女之情。 蒂安娜当然希望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最好艾德里安对她一见钟情,爱得她欲生欲死,不能自已。 可她今夜此举仍过于急迫了。 但出乎蒂安娜意料的是,艾德里安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如百日一般的防备姿态,这很不寻常,只是她一时不知道原因。 艾德里安站在她面前,任着她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自己,直到蒂安娜自己回过神来,悄悄收回了视线。 许是他目光灼热,蒂安娜竟产生了他能够看透她脸上面纱的错觉。 她不自在抿了抿唇,“艾德里安大人,您不坐吗?” 艾德里安摇头,“我站着就好。” 蒂安娜微微蹙眉,她很少和男人独处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内,他挺拔的身形无疑令她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可艾德里安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他看她的眼神格外专注,就像… 蒂安娜脑海中快速略过无数眼睛,在圣里罗教堂中,一双双望着她的或苍老年轻、或深褐浅碧色的眼眸。 艾德里安此刻的眼神就像虔诚向她祷告的教徒的目光。 满怀纯粹的忠诚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