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布梅三娘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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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瑶玉猛点头:“对对。” 阿花带着段瑶玉去找胭脂摊。梅三娘则是已经站在卖胭脂的摊子面前,意外发现多了不少以前没见过的颜色。 周城贸易来往多,女子做生意更多。严家小女儿严诗雨今天特意挑选在马市边上摆摊。她认定了一大堆大人物肯定会来挑马,连带着这几天在周城传得沸沸扬扬的江南一家子。这群大人物指不定会顺手给自家夫人或者女儿买点胭脂。 他们一旦买了,围过来看的那些姑娘自然也会禁不住在她这里买点花胭脂回去。 买马必然配马鞍。马市这边都是马鞍、马具摊子。一片马具摊中她的胭脂摊简直独树一摊。旁人路过还真多看一眼。 严诗雨见到梅三娘,很熟络和人招呼,并问起别人行踪:“三娘来得早啊。那些江南人来了没?” 梅三娘低头取了一个罐,打量着里面颜色是用什么花染出来的。她应了声:“来了。他们先去看刀具。前后跟着一串人。估计很快过来。” 严诗雨搓了搓脸,朝着来人方向张望两下:“哎,昨晚上我就在等。我真是把压箱底都拿出来了。不然江南那边细水粉胭脂的,我真怕比不过。” 梅三娘手上拿着的这罐胭脂是红中带橙。闻起来带着一股淡淡甜香:“你的胭脂染上去不会随意褪色,用的花比江南的水粉胭脂甜。好用,舔到好吃,加上一点干花瓣又好看。” 胭脂内散放了几片干花瓣。干花与原本花色泽全然不同。看似黯淡枯旧的深褐色却意外漂亮,正好点缀殷红胭脂。 严诗雨朝着梅三娘挤眉弄眼:“反正一成收益是你的。” 严家出了她这个不想折腾马的严诗雨,本来家里鸡飞狗跳。后来她坚定要折腾点不一样,梅三娘正好在琢磨染料颜色,捣鼓各种花,就和严诗雨一起闹了个鸡飞狗跳,最后学着江南胭脂,弄出了她们周城胭脂。 严家发现严诗雨有模有样弄着,于是也不管她了。 梅三娘拿起手上的胭脂:“这个颜色水洗会很容易掉么?” 严诗雨知道梅三娘的需要,撇嘴:“你当什么都和板蓝根染色一样蓝汪汪怎么洗不褪色呢?要么就干花的这种枯草土黄色,怎么洗都洗不掉。我胭脂真抹上了洗不掉,我还卖什么?你要么树上刮点色。” 梅三娘搁下:“你这加了油本来就容易擦。问你没加的呢。你做的时候那些衣服怎么样了?被染上洗了能洗掉么?洗不掉的告诉我。” 两人正这么说着呢,边上不远处带起了一个惊喜的声音:“严家娘子,原来你今天把摊支在这里了啊?” 声音一出,严诗雨和梅三娘对视一眼,同时无声叹了口气。 严诗雨无奈看向来人:“段琰齐,骑马左转,看姑娘去别家胭脂摊上,或者卖刀具那儿。我这里可没什么热闹。” 梅三娘一并转过头。说话的段琰齐长得粉头粉面,学着江南读书人穿戴长袍腰间配玉,衣冠楚楚,面上打了连三娘都没用的水粉。如果没见过周家人,旁人会觉得这大概是家中有钱的读书人模样,穿着得体,面上白净。见过周家人后,梅三娘见段琰齐就不舒坦。她手拿上棍子,心里很想挥过去给段琰齐来一下。 “三娘也在啊。”段琰齐装模作样矜持笑着,凑到胭脂摊边,“要买什么?我替你买了。你快要成年,这当我送你的礼。三娘这么漂亮,肯定要多买点胭脂。” 梅三娘抬起手上细棍。阻拦开两人距离,扬起下巴:“得了吧。全周城的姑娘成年都能收到你的礼。段家家主想必是前世积德太多,才生下你这么个散财童子。” 段琰齐看见细棍,心头一凛,下意识往边上挪动了一点位置。梅家三娘是真有名的脾气不好。他被梅三娘这么说也不气,反而说着:“我是真心待她们,也是真心待你和严家娘子。” 同样是风流,段琰齐比周家二郎更欠打。不过五十步笑百步,这些风流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她冷下了脸,细棍直接敲在地上:“你都娶了两个,怎么还想招惹几个?再靠近这摊子,你信不信我下一棍子抽你身上。” 旁人全在看热闹。尤其是和严家熟悉的那些,哪能不知道段家想要勾搭严家娘子,纯是想要贪点严家马场生意的便宜。 严诗雨看热闹兴起,在边上给梅三娘鼓劲:“直接打。让他话多!”什么买胭脂当礼,段琰齐的钱还不都是段家的钱。段家的一部分钱还是梅家给赚的。 梅家虽在段家手下做事,可连段家家主都要给梅家好态度,段琰齐却看不懂。段琰齐梗着脖子:“梅三娘,你不要以为你们梅家没了你就不能染布。今年我们段家要做一幅上好染画。你们梅家拿不出手,以后必然被别家力压一头!” 梅三娘气笑:“怎么梅家被人压一头,你倒要高兴举炮仗了?别家染出上好染画,非要给你们段家?他们自个赢了能压你们好几头。” 段琰齐不管。只要能让梅三娘倒霉,段家吃个小亏怎么了? 他露出假笑:“我有的是办法买他们的染画,大不了花钱买下一家新染坊。染坊归了段家,染画自然归段家。这画染好了,是我们这儿都能长脸的事。至于你们梅家,去年卖的不够好吧。到时候一家人只能种田混饭吃。” 他虚伪体贴:“你会种田么?要是不会,我也不是不能找人帮帮你。当然……”有条件,最好嫁给他。 他话没说完,梅三娘不想再和人费口舌,捞起棍子朝着段琰齐走:“当然你全家。” 段琰齐知道梅三娘是真的敢打人,见状顿时脸色变了撒腿跑:“你怎么像个男人一样?你敢打我,我回去告诉我爹!” 梅三娘在后头直追:“我打不打你,你都肯定要告诉你爹,打了我至少出气!有种你和我打!” 段琰齐在前头狂奔:“我一个读书人,我怎么可能和女人打?” 今天市集人众多,拥挤得很。段琰齐跑不快,东撞西撞狼狈得头冠都乱了。后面梅三娘灵活得很,发火起来看着更加引人瞩目。她拿着棍开路,全然没有撞到人,只是速度也不快:“哈哈读书人。你连秀才都没考上叫什么读书人。会识字就叫读书人了么?孔夫子曰的话,你懂得还没我多。” 值守的一群将士看到段家公子和梅家三娘这么闹,正想上前阻拦,被同样值守的长官拦下。这位拦人的看着这幕,不由感叹:“真热闹啊。孩子果然活泼些好。” 下属:“???”大人,不拦真的没事吗? 前方看完刀具前往马场的一群人听到远处马场方向传来的动乱,不由互相侧头困惑。龚大人疑惑问人:“前面这是怎么了?” 在场当然没有人回答的上来。一个官员正准备派人去看,只见本来围观的人群不由散开,一个狼狈的青年由于用力过猛,猛然摔到了龚大人以及周家人面前。 他发现是龚大人这一群人,脸色大变,再看到自家爹,忙起身颤巍巍赔笑:“失态,失态。打扰各位。我这就……” 段家家主见到儿子这么冒失,火烧到脑中。他恨不得一巴掌扇上去,却又不得不拱手上前赔罪:“我儿……” “段琰齐!”梅三娘也冲破人群,一个踉跄进了中心圈。 她手持细棍,满脸怒容和一群大人物来了个面对面。怒容僵在脸上,慢慢收拢。她将细棍放到身后,扯出一个假笑:“梅家三娘,见过各位大人。大人要去马场吗?好巧,我认识严家马场的人。我和段家公子为各位带路。” 她,梅三娘绝不服输!脑子转得真快! 第6章 文/乃兮 段家家主很是聪明,上前给出台阶:“严家马场是我们本地较大的马场之一。严家娘子和梅三娘恰好认识。我们不如先从严家的马场看起来?” 他顺带还用眼神刮了一下段琰齐,示意人赶紧滚一边去。 段琰齐立刻走到自家爹身边,安安分分打算跟着。什么带路不带路?他带路能说出点什么来?不做才少错事。 于是便成了梅三娘带着一行人往马场走。 龚大人有心想要从本地普通百姓话里听一些事,便和梅三娘搭话:“三娘平时住哪里?干些什么?日子上有没有哪里不舒心的?往后有什么想做的么?” 这一连的问话让旁边几个陪同人都提起了心。 梅三娘半点不慌,一一回答:“住在染坊。每天染布。日子很好,吃穿不愁。往后想染一辈子布,顺带养老。” 龚大人可比梅三娘年纪大得多。他被梅三娘的话逗笑:“这就考虑养老的事了?年轻人总要有些冲劲。我儿女就一直想出门闯荡,他们在家待不住。近来我们那儿流行蹴鞠,连姑娘家都凑在一起玩。” “我喜欢过每天相似的小日子。”梅三娘说的很简单,“家里简简单单几口人。每天除了染布吃饭睡觉之外,不用管别的事。” 她视线扫到边上值守的将士,很快又收回视线。要过上这样的小日子,自然要有足够养老的钱。 周元淮在边上听了,称赞着:“有隐士之风。古来隐士不也喜欢独居一处,自己耕作、读书、弹琴,除此之外便是吃饭睡觉。偶尔出门采买点东西,足矣。” 除了周元淮之外,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梅三娘?隐士? 刚才拿着棍子冲过来的人似乎和隐士完全没有关系。谁家隐士是这种脾气?棍子还在人手上拿着呢! 梅三娘听到这话,对周家这位当家有了点敬重心。做学问的人能够不以自己的学问压人,能照顾别人想法,值得人敬重。 她很快将人带到地方,指了装模作样的严诗雨:“这位就是严家娘子。她身后那些就是严家的马。周围几个摊也都是他们家的。” 做生意的人敏锐,听到梅三娘这么说,立刻上前拱手,讨好招呼:“见过各位大人。大人是来看我们严家马场的马么?我们的马可不比北方差。您跟着我往这边走。” 人被引走,梅三娘趁着大家伙不注意她了,顺溜留在严诗雨摊前:“这橙色好看。我回头要一些,你看能不能染了不褪色。”这色彩适合绘个凤凰出来。 凤凰唯有皇后太后能用,绘了是送给太后的,算合规。 严诗雨摊子面前有不少姑娘挤上前来。她们不由围住梅三娘,话里话外都是:“三娘,你刚才和他们聊一路,感觉他们人怎么样?” “两位周郎长得真好。” “江南人比我们这儿的看着白多了。那脸比我的脸还白呢。” “段家那个涂了水粉的白一看就没人家自然。” 梅三娘指着前面:“你们再不跟上,万一他们骑马试马,你们可看不到了。” 众人一听,哗啦挤着赶紧跟上去。谁不喜欢看长相出众的公子哥骑马?反正她们喜欢。 严诗雨摊子面前顿时一空。她撇嘴看着梅三娘:“你不过去看看?年纪相仿,指不定看上眼了。” 梅三娘看向人群方向,当即走人,只留下四个字:“他们麻烦。” 马市里拦出了大块的地方给马走动。大多马都安分待在一起,负责展示的马则会被牵出来,让想要买马的人试一试。 马有温顺有狂野。温顺的马大多会被卖去当大户人家的坐骑或者拉马车的专用马。狂野且听训的则是会被考虑送去军营,再养成各种功能的战马。 真正战马部分是从小饲养,所以小马也会被拿出来几匹供人挑选。 马一多,味道重。马身上一股味道,再加上粮草和排便的各种气味,再怎么清理也难以去味。这让不少人抽出手帕捂住口鼻。 龚大人虽然捂住了口鼻,对马是很感兴趣。他在江南可很难一下子看到那么多好马,不由上手摸起来。 周子澹微侧转头,发现段家家主带着怒气正低声和他儿子说话,刚才引路的那个梅三娘却完全没了踪影。梅姓,在这里不多见。 周子淙拿羽扇敲了敲周子澹:“怎么?对马没有兴趣?等下估计会让你上去试马。” 周子澹再细看了一圈人群,发现人真不在。他颇为稀奇:“刚才拿着棍子追着人打的梅三娘真和爹说的那样,有隐士之风?说跑就跑了。” 周子淙一样扫了一圈人群:“或许是觉得刚才丢了人。姑娘家总是更爱惜脸面。这儿的女子比江南女子更洒脱,能够及时改口给我们引路算头脑机灵。现在回想起来估计不想面对,趁机就跑了。” 周子澹朝着自家哥抬了抬下巴:“你觉得像吗?” 两人身在周家,一个见多了各种达官贵族与诗人墨客,一个见多了各种狐朋狗友莺莺燕燕和匠人农户。说实话,一听能听出之前梅三娘说的认真,也全然不是那种丢了脸回过头想起脸上臊的人。 周子淙:“那便是不爱攀附权贵,确实喜欢小日子的那类。” 说通俗点,人姑娘不想招惹他们这群人。 周子澹瞟了眼不远处眉开眼笑的人:“她能报出自己名字,说明她的名字在这儿很有名气。她说想一辈子染布,说明她染布本事绝对是这儿最厉害的那些人之一。这儿染布是一特色。” 作为爱玩的周子澹对马是没什么大兴趣。万千好物多会送往京城,而其余不少都在江南。作为一个吃喝玩乐样样会试一试的人,早对骑马失去兴趣。他如今对染布反而产生了一丁点兴趣:“我去学来玩玩。就找她学。你看怎么样?” 玩就要玩到精! 周子澹一拍手,脸上带起愉快笑意:“今年你们所有人的生辰啊,都会收到我亲手染出来的布作为礼物。” 周子淙顿了顿,隐隐觉得某些人又要惹事。他转移了话,拿羽扇指了一匹马:“试马。” 作者有话说: 最近感觉精神内耗特别严重。所以我想每章下面我发一条0分的“必回评论”,大家想要说什么关于文啊关于文之外都可以,我都会回,大家稍快乐快乐的那种。直到我下一条“必回评论”冒出来,上一条必回就截止。如果以后人多,我就回到大概20楼。 当然不是你们发了这个就不用发两分评了啊!!!我还是会喜欢看评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