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梦文库 - 经典小说 - (咒回乙女)让她流血在线阅读 - 窃爱2

窃爱2

    

窃爱2



    医院人多眼杂,五条悟没再继续纠缠,五条律子这才得以安然地守在情况逐渐稳定的丈夫床边。他保住了一条命,但始终昏迷不醒。丈夫的母亲收到消息后也带着人赶了过来,见她忧心忡忡地坐在一边,面色白得吓人,一副随时都能晕过去的模样,连忙劝她先回家休息。

    她早就心力交瘁,身体到了极限,根本听不清别人说了些什么,声音只在耳边嗡嗡作响,让她头晕目眩。在精神疲软的情况下,她下意识捂住了小腹。腹腔内一股无形的重量正沉甸甸地坠着,让她喘不上气。

    因为担心在医院被看出来身体的异样,她装作听劝坐上车回家。

    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医院,也没人留意他的动向,他这样不知所踪让她在回程路上一直惴惴不安。

    这天夜里云比以往都要多,白濛濛的月亮涂在屋檐背后的云层上,浑浊的光线昏昏地照着阴郁的街道,树影犹如挥不散的浓雾笼罩在车顶之上。车往院子里开过去时,只看见闸门两侧点着萤火般微弱的路灯一路向屋内绵延。

    望见自己的房间那黑沉沉的窗口,五条律子忍不住攥紧了衣服。

    好在家里还有佣人,进屋之后黄澄澄的灯光让她身体恢复了几分暖意,平时照顾她起居的阿姨见她脸色不好,连忙扶着她回房间。她魂不守舍地握着阿姨的手回到房间,看见那张双人床,冷不丁地就想起了夜里五条悟的手掌如何伸进被子在自己身上摩挲,想起他那双贪婪的眼睛如何成为控制她身体的枷锁。

    心口一震,眼泪惶惶落了一脸。

    阿姨以为她是担心丈夫的身体,留下来陪她说话。她止住眼泪后哀求阿姨今晚陪她一起休息,阿姨欣然答应,带着自己平时夜里打发时间的毛线过来,一边和她说话一边织毛衣。

    “这种织法很简单,我mama教给我的,像这样……”阿姨两只手握着棒针推到她面前,慢吞吞地解释,“……勾进去,再扭两下,一条一条的线织出来成结,合起来就是一整个花纹……”

    说到兴头上,阿姨把棒针推过来让她自己上手试试。

    五条律子不像阿姨那样静得下心,勾着毛线没多久很快又走神,摸着那些柔软的毛线,骤然想起五条悟不久前送给自己的一些衣服。他总是送东西过来,不拘泥于价格,送的东西和他一样随心所欲,有种天马行空的新奇。

    她放下棒针,梦游似的从衣帽间里一股脑地翻出来了不少衣服堆到一边,慢慢地也不只是衣服,他送的其他东西也乱七八糟散了一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阿姨一脸奇怪地问她,“在找什么东西吗?”

    “这些明天叫人来拿去丢掉。”她说。

    “都要丢掉吗?还有不少没拆封的新衣服呢。”

    “嗯,”她不敢看那些衣服,更不敢深究他这些年送自己这些东西时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只闷着脑袋说,“明天一早就叫人收走吧,随便怎么处理都好,我不想再看见这些东西在家里。”

    “有点可惜了。”阿姨跟着在身后收拾,翻到一边放着的一些拆开了包装的零食,“吃的还是留着吧,前段时间我见你还挺喜欢吃的。”

    她浑身一紧,脸色越发难看,语气僵硬地说:“我不想吃了,丢掉。”

    “这些是什么?”阿姨从一地狼藉中找出来几个密封的玻璃瓶,晃一晃还能看见里面颠倒的颜色质地不一的细沙。

    那也是五条悟带回来的礼物。

    五条律子记得他带这些东西回来时告诉她,自己在沙漠里待了几天,途径被当地人称之为骆驼道,穿过黄沙漫天的沙暴,第一眼望见绿洲深处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的泉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她,于是就地装了一小瓶沙子带回来。仿佛跨越大洋彼岸,他带回来的不只是沙砾,还有远岸的气流和他眼里曾经所看见的一切。

    后来他再去意大利,去摩洛哥,偶尔会故技重施。

    五条律子从前根本没有多想,现在重新翻出来,当初收到礼物时的欣喜惊讶慢慢变质为难以言说的苦涩,那些不可告人的情绪如同细长的刀刃在她的血rou上刻画出一道道深痕。

    “……没什么,”她这么回答,声音缓慢而艰难,“也一起丢掉吧。”

    “这下东西可不少了。”阿姨有些惋惜。

    “嗯。”五条悟送到她身边的东西只是这样随手一翻就能翻出不少,她推开到一边不想再看,只说,“说不定明天还要再丢出去一些,可以叫人直接上楼收拾掉。”

    话音落下,却没听见阿姨的回应,只听见一声闷响。

    随即,身后听见说话声,“我都还没见过jiejie穿这件衣服。”

    她犹如触电一般僵直身体,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站直转过身。

    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面前,她面色顿时一片惨白。

    “就这么丢掉,好可惜。”他把原本拿着的衣服随手丢到一边,神色看不出半点可惜,只看出来他与她独处时那种近乎痴迷的陶醉。

    五条律子慌慌张张地背靠着墙,“你为什么……在这。”挨着冰冷的墙面,后背浮起一阵细细密密,针扎似的不安。

    “想过来看jiejie……”他理所当然地俯身,像是在嗅她发间被体温静静蒸腾出来的温热气息,说话声音故意放慢,“……的身体怎么样。”眼睛慢慢下移,最终落到了她的小腹上。

    她眉头紧锁,想要侧过身避开他的靠近,只是刚挪动一步,另一侧就被他横手拦下,手掌心沉沉压在墙面上,吓得她浑身一抖。

    “另外我还替jiejie预约了一周后的身体检查,”手从墙面慢慢挪到了她的脸颊上,捧着她低垂的脑袋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今天特地去问过医生,还不到三个月的时候要非常小心,所以我们一起去做个全身检查吧,jiejie。”

    她的眼中泪光盈盈,好一会儿才听见她微弱的声音,“不……要。”

    “什么?”

    “这个孩子……不能要。”

    五条悟的脸色似乎有瞬间的凝滞,只是很快,他就若无其事地说:“这可是jiejie的孩子,jiejie就这样抛弃他吗?”他低下头,鼻尖蹭过她冰冷的脸,“要像抛弃我一样,抛弃我们的孩子吗?”

    眼看着他越靠越近,他的体温,他身上炽烈又躁动的气息包裹住她,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悟,别这样……”

    “我说过,只要jiejie和这个孩子好好的,所有的事情都会没事。”他的笑容如同某种坚硬的无机物质地外壳,毫无温度。

    她的眼泪一下就断了线,然而内心深处的无尽哀痛,并非仅仅为了此刻的身不由己,“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声音悲戚至极,哀哭她不可转圜的人生,哀哭此刻已然面目全非的爱。

    他静静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这很难理解吗?”指腹撵着湿漉漉的眼泪,他的神情恍然麻木,唯独那双眼睛,蓝幽幽地亮着,寂寂无声地亮着,“我想要jiejie和以前一样和我在一起。”

    “悟……”她泣不成声。

    “别抛弃这个孩子,jiejie,”他见她哭得难受,这才缓和了语气,神态如同割裂的两面,他的恳求和不可理喻在她的眼泪中一览无余,“别抛弃我们。”

    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又见她神情异常可怜,他心神一晃,低下头就要吻她。

    “不要!”她尖叫一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他,慌不择路地逃离。只是眼看他堵在房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她无路可逃,余光瞥见阿姨拿来的毛线筐内放着一把剪刀,不假思索地拿起来对准了他,虚弱地警告他,“别碰我!”

    不只是五条悟,五条律子拿起剪刀的瞬间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只是她如今不得不这样防着自己的弟弟。

    他的诧异不过眨眼间消失,一步一顿地靠近她,直把她逼进角落,双手颤抖得连剪刀都握不住。于是他帮了她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剪刀尖锐的一段抵在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

    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只是被他死死握住,动弹不得。

    抬头,他的影子犹如乌云,严严实实地盖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抓着她的手毫不费劲地,把剪刀的刀刃扎穿了身上的衬衣。

    暗红色的血一眨眼就在衬衣上洇开一小片,她连尖叫都发不出,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张着嘴,心惊胆战地看着自己将剪刀插进去。

    “jiejie,”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身体毫无保留地压低,直到整个人都倾覆到她身上,她已经被吓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残余体温的血顺着剪刀的手柄留下来。

    那血像是留有意识一般,接触到她的皮肤的瞬间就沿着皮肤的纹路沟壑浸了进去,顺着血管,顺着她生命的痕迹漫进她的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让她的身体渐渐不再属于她自己。

    “你恨我吗?”她腿一软,跪了下来,顺着他的手臂,倒在他怀里,他顺势握着她的手再一次把剪刀推进去。

    她几乎能听见他身体撕裂的声音。

    “恨到能够杀了我吗?”

    “不……”她泪眼朦胧地望着他,血液渗进了泪水,只剩下了腥苦的红。她不断地重复着他的名字,不断地想起年幼的五条悟站在自己面前,不断地想起自己承诺他那句——不论去哪里,我都会爱着悟。

    “现在直接杀掉我的话,一切就会恢复原状。”他坚定地抓着她的手,直到刀刃彻底消失,他离得足够近,足够他吻她的头发,“否则的话,只要我还活着,jiejie怎样都摆脱不了我。”

    “这个孩子没有了也无所谓,我还会再让jiejie怀上,一次又一次。”

    “直到jiejie回到我身边。”

    相伴十余年的年月匆匆而过,她只来得及抓住他们之间那些吉光片羽般的画面,抓住弟弟一个个执着乃至执拗的目光,抓住她那一丝一毫不忍遗弃的爱意。

    然而只是这一丁点,已经足够压垮她的一切。

    “不要!”她尖叫一声,从他手中抽出双手,丢掉血淋淋的剪刀,用力地摁住五条悟的胸口,“不要死,悟,不要死,”很快,她哭到几近崩溃,被他搂紧,血和眼泪混到一起,黏在他身上,她的脸上。

    五条悟异常享受自己的血液涂抹在她脸上的这诡谲而迷艳的一幕,于是痴痴地捧着她的脸,一点点吻过她脸上的血痕。

    在吻上她的嘴唇时,他说:

    “直到我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