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分之四的幸运儿

    文杉收到了一封普通的信，如果不是火漆封口引起了她的好奇，这封信的归宿大概率是垃圾桶或被用来垫外卖。

    拆开信时手指被信纸锋利的边缘划破了一点，文杉把手指放在嘴边舔了一下，稀薄的血腥味在舌尖弥散开。她展开信纸，内容很简单，通知她被选为虫母候选人。

    在这个时空虫族并不少见，成为虫母候选人也不是什么稀有事件。虫母作为虫族的运转中枢需要承受的压力太大，因此无法承受压力的虫母会逐渐被繁重的工作榨干生命。在每一任虫母快要陨落前，虫族就会计划招募新的虫母。

    初代虫母统治了虫族几百年，强大的生命力通过她被输送到每一个虫族成员身上，那是虫族最为繁盛的时期，生机勃勃的扩张、繁衍带来的经济贸易的高度发达使虫族成为了联盟历史上重要的族群之一。在那个各个族裔都还在专注内斗夺权的时期，虫族凭借虫母的统治成为了联盟最为强盛的族群。随着初代虫母的离开，继任虫母们并未能保持虫族的持续繁盛，虫族巨大的族群体量和大量的信息处理使虫母不堪重负，后继虫母的统治时间不断缩短。

    初代虫母凋敝时选择了她的继任者，这种由上任虫母指定下一任虫母的制度并没有持续太久，由于虫母个人的喜好无法选择出最有生命力的个体，虫母指定制随着虫母生命力的下降和统治时间的极速缩短而衰败。

    虫族逐渐组建出帮助虫母分担统治的虫会，虫会由九位虫族成员组成，四位来自各大家族，剩下五位来自民间投票。由于虫母生命力的不断下降，近现代上任的虫母已经无法像曾经的初代虫母一样与全族群进行神经连接了，她们无法承担全族群的情绪，也无法给出足以覆盖全族群的安抚。虫母慢慢成为仅仅和九位虫会成员进行直接神经连接的存在，至于族群中的大部分会通过特殊的接口连向虚拟虫母主机，主机会根据个体需要进行相应的神经反馈同时把需要的信息整理报告给虫会，简而言之，虚拟虫母提供给普通虫族，真正的虫母只属于虫会的九位成员。虚拟虫母的存在仅仅只有少数人知晓，众多的虫族成员尚未发现自己贪恋的“母亲”其实只是冷冰冰的机器。

    在这个过程中，虫会也由最初虫母交接的过渡阶段的事务代管机构逐渐发展成虫族真正的统治机构。虫母逐渐变成了象征性的存在，因此虫母候选人的海选比起真正的统治者选择，更像是选吉祥物。虫母的招募机制也随之变化，由最初的虫母在陨落前指定一位继任候选人发展成虫会选择三位候选人择优录用制，直到前些年变成了如今的海选制度。

    海选制的第一步是通过基因筛查进行的，没有任何族群限制。

    虫族会通过联盟的基因库选取符合虫母候选人的基因，通过初步的筛选确定一百位候选者。候选者们来自各个族群，非虫族的候选人需要经历额外的预筛选：虫化。

    虫化是将其他族裔的体态改造成虫族结构的过程，因此原本就属于虫族的候选者不需要经历这层前置考验。由于虫族特殊的沟通方式和社会结构，任何族群想要加入虫族都必须完成虫化的步骤，由于星际交往的普遍化，联盟内部的族裔改变不是什么很重大的事件，进行特定基因的修改之后就会生效。联盟成员会因为家庭结合、工作需要或仅仅是个人喜好而改变族裔，在这个可以对rou身随心所欲改造的时空中，一个人的自我认同才是决定“我是谁”的关键因素。

    虫化不是独属于虫母筛选的环节，但虫母候选人的改造和一般的族裔变化改造存在一定差异，由于虫母职责的特殊性，虫母的身体构造和大脑神经网络都需要进行额外的重构，因此虫母海选中的虫化步骤是淘汰率最高的，这是其他族裔成为虫母最艰难的一步。文杉收到的信就是通知她在七天后入住虫母海选基地并进行虫化的通知，她需要在三天内选择接受或者拒绝，信上说“入住海选基地视为接受虫化改造”，如果她继续自己的生活不理睬信中的邀请则自动视为拒绝。

    文杉不喜欢在饥饿的时候做重要决定，于是放下信，准备先吃点东西。

    在文杉收到信的前一天，海选基地的基因筛选中心曾经因为她发生了一场小小的争论。

    “这份基因风险评级有点高”，戴着眼镜的人递出了一份报告，报告对面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深色的头发，淡色的虹膜，竖直的瞳孔显示出他的虫族身份，这是虫会成员之一，唐一。

    唐一拿起报告，看到风险评级部分的红色文字，“自主意识过高？”，唐一念出来这句话，等待对面的人解释它的含义。

    “可控性方面会有一些危险。神经连接过程中，过高的自主性会给虫会成员们带来一些不可控的风险”，戴眼镜的人解释道。

    唐一转头看向身侧淡金色长发的人，问，“你怎么看？”

    “我无所谓，”长发的人声音很温柔，“会有这种担忧的人不是我。”

    “那投票吧，今天只有我们七个人在”，唐一拿出终端发起了临时投票，其他人也陆续掏出终端进行cao作。

    “四比三，四个人不认为这是风险”，唐一念出了投票结果。

    “知道了”，戴眼镜的人把文杉的报告放在了显示合格的桌子上，拿出了下一份需要讨论的报告。

    在文杉不知道的地方，她以七分之四的概率，获得了进入海选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