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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放不下,坚持回场区,要早点把给养库大门的问题汇报上去,好让部队安排人过去把门弄开,免得影响了将来使用。 严明信一听也跟着去了,他没什么事要干,主要是在食堂看什么菜他都热泪盈眶,一不小心吃得有点多,撑得大脑一片空白,跟着散散步。另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得给严定波报个平安。 他开始理解严定波为什么每次远航回来后都要和一众故旧聚个没完了,也许他爹不是寂寞空虚,也不是去吹嘘自己出去这一趟如何不辱使命、有了多么牛逼的功绩,只是想告诉老友:兄弟们,一别数载,我老严又活着回来了。 严明信找了个电话拨了出去:“爸,是我啊。” “哦。”严定波略有些迟缓地应道,“忙完了?” 严明信心里一酸。这些年二人常常这样,明知道对方出任务去了,但不知道究竟去了哪,唯有偶尔没头没脑地说一句“忙完了”,另一个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他能感应到他们父子心有灵犀,而一切又都尽在不言中。 他说:“嗯,你干嘛呢?晚上没出去?” “没有,”严定波道,“明天有个讲座,我再准备一下发言。” 家里的台灯好像还是十年前严明信读书的时候用的,他纳闷:“天都快黑了,能看得清吗?你白天干嘛呢?” “人活于世,得要求进步。”严定波语重心长地说,“一天24个小时,只利用白天哪够?” 严定波早晨去船厂检查027保养进度,顺便拐了个弯——谁不喜欢有事没事看看自己的战利品呢?他也想看看他缴获的海盗船近况如何。 在车间里,船厂工作人员给他介绍了一个老师傅,这人非常有学问,别人可能只能根据外观推断装备大致的性能,老师傅却能对这艘海盗船里里外外都说出个所以然。 俩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午餐时间一到,顺便就找了个地方推杯换盏。酒逢知己千杯少,二人把盏吹牛,他一醉忘忧,从中午睡到了傍晚,这会儿还有点没醒透。 他绝口不提此事,对儿子振振有词:“连我们舰上的士官都准备趁这次上岸考个岗位证书,天天在家学习呢,我怎么就不能晚上备课了?” “哦……”严明信不敢明目张胆地阻碍他爹进步,只好说,“那你也得换个灯泡。下次回去,我去买个吧。” 他一犹豫,又问:“你去哪讲课啊?” 严定波:“飞行学院。” “……”严明信倒吸冷气,血压攀升,脑内警铃大作,浑身上下摸口袋找纸条。 糟了,没找到,君洋的号码不在他这身衣服里。 那套制服他是挂在宿舍?还是放在更衣室了? 严定波问:“怎么了?” 严明信摸了摸脑袋——在洞里住了整整二十天,头发长得快的队友脑袋上像顶了一丛草,他也好不到哪去,头发该剪了。 算算时间,他明天一早注定蹭不上他爸的车,只得伤心地说:“没事。” 间隔太久,严明信并不十分确信君洋还记不记得他说过的话。 尽管那看起来像一句应和时宜的随口之言,但在他这儿,那是一个充满私心的承诺。只是这回意料之外的部署长达三周,怎么看他都像是食言了。 君洋还好吗?年轻教官的选拔是否已尘埃落定?名额最终花落谁家?这个号码还能否打通?君洋会不会对他一去不回嗤之以鼻? 严明信扒拉出纸条摊开。在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里,他感觉他们就像两朵蒲公英,天南地北,偶尔相聚,动辄又要分别,个人的意志和能力之渺小,不值一提。他担忧这个电话打不通,他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电话接起,那边刚说了一个“喂”,他开心得要谢天谢地,忙道:“君洋,是我是我,严明信。” 对方隔了足有几秒,才低声应道:“哦。” 严明信的开心蔫了一半——或许君洋这些日子也忙,就把他忘了吧,都想不起来是谁了。 他带着歉意讪笑,小声道:“嘿,你留学院那个事,怎么样了啊?” 君洋淡淡地说:“哦,留下了。” “真的吗?那你现在是教官了?教几年级啊?”他振奋激动,可电话那端一点声音也无,严明信不禁问,“喂?” “在呢。”君洋懒声道,“这不是在听你说么。” 有热流如洪,在他体内决堤,大刀阔斧破冰前行,三两句话的功夫就流遍了他僵硬的四肢百骸。 等不来电话时他望穿秋水,无肠可断,好不容易等来了,他好气又好笑,感觉他的担心纯属多余,是自寻烦恼。严明信哪里像身陷绝境,分明连声音听起来都春风无限,整个世界应该没有人比他活得鲜艳恣意才对。 君洋只能恨恨地磨牙,恨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没能堂堂正正地调进奉天军区,恨这宿舍白墙黑瓦,萧条清冷,长得活像一座冷宫,恨这个人宁愿在电话里欢蹦乱跳,都不能痛痛快快地来一趟,最恨还是恨死了自己的不争气,直到这一刻看清了,竟然还没狠狠挂了这施舍般的电话,还屏息不敢打断,小心翼翼地期待着别人多说两句什么。 三个星期的等待已经把他的骨气一寸寸碾成了齑粉。 “哦——哎,那你最近好吗?”严明信心觉他们的对话十分家常,温馨又体贴,完全看不出是两个大半月没说过话的人,他又问,“学院那边爆破完了没?现在刮风还脏吗?” 君洋呵呵一笑:“早就不炸了。” 严明信听他笑,听得心莫名突突直跳,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他心想,不炸了,那不是挺好的吗?省得乌烟瘴气,落得山清水秀啊! 可他为什么会感到惴惴不安呢? “啊!”他道,“没炸了好啊!停两天,海风一吹,学院里就干净了!” “嗯。”一个字在君洋鼻腔里意味深长地转了一圈,态度好像是不冷不热的,但又不知什么手段,让听的人汗如雨下,如坐针毡。 牙缝间挤出的字居然也能分外清晰,君洋说:“已经干净了——你上次来的时候这儿还有座山呢,现在这山连灰都没了。正好三个星期。” 严明信:“……” “哈哈哈哈哈哈。”他长长地干笑了一阵,直到笑变了音,长叹一声,“哎——” 真幽默啊,他想。 幽默好,幽默是人类文明的金字塔顶端,只有深谙了人性的无常、看透了世俗的规则、拥有了文化的底蕴,又怀着一颗诗意的心,愿意以一腔热情给苍白枯燥的生活些许点缀,人才能幽默。 真遇危难之际,君洋说话一针见血,比谁都利落,而盛世太平里,这个人又不吝用别具一格的“幽默”填补生活。 隔着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