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前世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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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域祁和星晚最近往来频繁,经常约着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看书,偶尔也会带她到学生会玩。 一来二去,星晚和学生会的几个干事也熟络起来了。大家知道她在道观长大,家里能解决灵异事件,很多人都十分好奇。星晚每次来学生会,总会有人问东问西。浅显的、科普类的,星晚通常知无不言。如果遇到半信半疑或者猎奇的,她就一两句话敷衍过去。 苒苒是刚进学生会的大二学妹,人很文静。有次,陆会长约星晚吃晚饭,让她下课到学生会等他,他正和几个部长开会。 苒苒和星晚打招呼,然后说:“星晚学姐,听说你家长辈帮同学的jiejie解决了些怪事,是真的吗?” 星晚仔细打量苒苒,发现她印堂发黑,不由问她,“你最近睡眠不好吧?” 一句话,说中苒苒的心事,她点点头,“很久了,也找人看过,就是不管用。” 星晚:“能说说吗?” 苒苒抿抿唇,说了这样一个故事。 三年前,苒苒梦见一个男人跟她回家。梦里,男人笑嘻嘻地走在苒苒前面,拉着她的手,催促她快点走,带他去见家长。苒苒很不情愿,甩开他,故意放慢脚步,让他先走。苒苒家住六楼,男人很快走到她家门口,苒苒走到四楼,一个大叔打开门,让她进去躲会。苒苒看到这家人屋里有神龛,心里觉得踏实,就进去了。 然后,男人不见苒苒上去,就挨家挨户找她,一直找到一楼,也没找到,便出了这栋楼。其他邻居也开门了,苒苒看到每家都供着神位。邻居大叔说,让苒苒先别出去,说不定,那男人虚晃一枪又回来。果不其然,大叔刚说完,楼里传出脚步声,听到男人气冲冲地质问其他邻居:苒苒是不是藏在你家?户主说,真没有,大家都看到她下楼了。男人听完,再次离开。然后,苒苒就醒过来了,但是她身体动不了,折腾半天才恢复正常。 没隔几天,苒苒刚睡着,那个男人就走进她房间,笑着说,别睡了,出来约会。苒苒听后很生气,心想,女生的卧室怎么能随便进呢?于是,说了他几句,把他赶走了。 事后,苒苒把这件事告诉了家人。父亲请来大伯过来处理。她的大伯平时喜好管点这种事,但他是个半吊子。大伯拿着扫帚在屋里一边敲敲打打,一边念叨,跟个跳大神的似的。用扫帚拍打床下,还把扫帚弄断了。不过大伯也没在意,一顿cao作猛如虎,然后就收工,让苒苒回房间。 之后一年,苒苒倒是没再做怪梦。但是,大伯的身体越来越差。苒苒总觉得房间里多了个人。 到了夏天,大伯突发脑溢血,当晚送到医院,人就不行了。自从大伯去世后,苒苒又觉得特别不对劲。 有一次苒苒睡得正迷糊,大伯突然来了,问苒苒,大伯母搬到哪儿去了?他回家没找到。大伯母因为害怕,确实换了住处。还没等苒苒回答,就听身边有人打呼噜。苒苒当时就被吓醒,身体又不能动了。只见,房间里有两只白色像是蜻蜓的东西,在空中打得很凶。最后,苒苒咬了下舌头,这俩东西从窗户飞走了。 过了几天,她又做了一个怪梦。梦里,苒苒来到一处破旧的厂房,有一队穿着白衣的人围着厂子绕圈。苒苒看到一个大爷,问他这是在干嘛?大爷说,他们在结冥婚,等绕场一周就算礼成。就这样,苒苒站在原地看着这群人吹着唢呐、撒着纸钱,绕厂房走了大半圈。 这队人眼看快要走到原点,突然,出现一个老人,抓起苒苒就走,嘴里还说:你想死吗?等那队人走到你面前,你就成替死鬼了!话音刚落,苒苒就醒了。 从此开始,只要苒苒一睡着,就觉得床边有人盯着自己。连续十多天,苒苒实在受不了,连夜住到堂妹家。结果,刚入睡,大伯就来了。就见大伯衣衫不整地站在床尾,看样子像是刚打完架一样,很是狼狈。大伯疲倦地说:我只能帮你帮到这了!以后你就自求多福吧! 后来,苒苒的mama也找人看过,但都没能解决问题。 苒苒高考没考好,上了怀济大学经济学院,开始住校,她的房间就空置了。不过,因为她的搬离,一切恢复正常。 今年,她家年仅七岁的表妹突然跟家人说,她师傅来了。正当家人纳闷时,沙发竟然凭空榻了一块,就像真有人坐下一样。从那天起,表妹的师傅时不时就会出现,有时是沙发塌陷一块,有时是床上有人坐下的痕迹。家里人找先生问了一下,对方说,表妹是从天上跑下来的,她师傅不放心就下来看着表妹。 家里人对此半信半疑,直到今年暑假,亲戚家的孩子撞邪,就是表妹处理好的。她不但能处理,还能解释。说是那东西藏在楼房的顶层,一到半夜就下来折腾。这东西和亲戚家的孩子上一世是情侣,只是男孩投胎了,但它没有,所以想带他走。 表妹在家里名声大噪后,苒苒找到小表妹,想让她帮自己解决一下。结果,表妹说,年初她去过一次苒苒的房间,但被大伯拦了下来,说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此外,师傅也跟表妹说,苒苒屋里那位大有来头,可惹不起,还是不要自找麻烦。 苒苒一再恳求,表妹又说服师傅再去一次。师傅说,进房之后必须低着头,无论如何不能和对方对视。结果,不到一分钟,表妹就从屋里摔了出来。事后,苒苒再三追问,表妹才说,她刚进屋,就看到一双脚悬在空中,然后,她就被人拎起后衣领扔出来了。 表妹的师傅和房间那位打了一架,也被赶了出来。总之,表妹的师傅很生气,说了不要招惹,还非要过来一趟。 星晚听完苒苒的讲述,皱着眉说:“看来,你房里的东西很凶啊!” 苒苒表情特别无奈,“学姐,我该怎么办?大伯去世了,小表妹也束手无策。你能帮帮我吗?” 星晚想了想,说:“我先去问问我家长辈,看看他能处理吗?” 苒苒:“学姐,太谢谢你了!” 星晚:“先别着急谢,等解决了再说不迟。”万一不行呢? 当晚,星晚回到寝室,在阳台上联系祖师爷顾清。 顾天师听完星晚说的,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可以管。” 他答应得那么痛快,星晚有点晃神,忙解释说:“祖师爷,那东西听上去很凶,连小表妹天上的师傅都解决不了。您去,会不会有危险啊?”如果是她一时冲动接下来的事,折损祖师爷的修行,就不大好了。学妹的生命固然重要,但祖师爷的安危也不能不顾。 顾清认真看了视频里的星晚两眼,轻启薄唇,“无妨。”然后又说:“我要去你学妹的房间亲自看看。” 星晚想:果然很凶!上次吴刑军那件事,只要知道生辰八字、姓名、住址就行,这次都要劳烦祖师爷大驾了! 星晚联系好苒苒,约定周六回她家看看她的卧室。 顾清早晨8点来到星晚的学校,身上无尘,脸不红、气不喘,一派自然。 星晚问:“祖师爷,您怎么来了?” 顾清:“走来的。”又提醒道:“在外面,不要叫我祖师爷。” 星晚摸摸后脑,“嘿嘿,习惯了。您几点下山的?” 顾清:“7点半。” 星晚瞪大双眼,“只用半小时就走过来了!!”她回家转乘两次公交,需要3个半小时。祖师爷是真神仙! 没说两句,苒苒也到了,和顾天师打过招呼,叫了辆出租车,带他俩一起回家。 苒苒的父母迎接了顾清,从神色上看,他们觉得祖师爷太过年轻。不过,人不可貌相,外甥女才7-8岁,有神通不在年高,能解决问题就行。 顾清站在苒苒卧室门外片刻,正要推门,星晚开口说:“祖……表哥,我陪你进去吧!”虽然她不顶事,也不能让祖师爷一个人冒险。 顾清点头同意,同样嘱咐星晚,“进门低头,勿对视。”然后,打开门,走了进去。星晚紧随其后。 这是一间十平米左右的小卧室,摆设简单,有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书桌、椅子、书架、梳妆台,一目了然。床靠墙,书桌靠窗。 星晚弯腰向床底看,没有杂物,很干净。当她直起腰时,后脑碰到什么东西。她脑中立刻响起苒苒的话:半空中有双脚。她下意识回头看,被顾清捂住眼睛。 顾清的声音就在耳畔,“别看!” 顾天师的手掌,温热而细腻,虎口有一层常年使剑落下的薄茧。星晚立刻僵直了身体,不敢再动。 但出于本能,她想通过指缝,看清身后的情况。就像捂着脸看恐怖电影一样,因为有祖师爷的手,心里也没那么害怕了。 星晚的长睫毛扫过顾清的掌心,顾天师说:“闭眼!” 星晚赶紧闭上眼睛,她感觉,祖师爷揽住她的肩膀,坐到床上。然后,她脑袋一歪,就睡过去了。 等她恢复意识,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村子外面。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到这的。这个村子,背靠着大山,村前有一条湍急的河水。这里明明是白天,但没有太阳,阴沉沉的感觉,像夜幕四合前和黎明那一瞬晦暗的天色。 星晚走进村子,来到一户人家窗外,看到里面正在鞭打一个老人。星晚一下子就知道,被打的人正是苒苒的大伯。老人很痛苦,扭头看向窗外的星晚。 星晚耳边再次响起祖师爷清冷的声音,“别看!”然后,她的手,被握进一双温热的手掌。星晚侧脸,发现顾天师已经站在她身边。 星晚问:“这是哪里?” 顾清握紧星晚的手,没有回答。 星晚又在他耳边低声问:“咱们是在……走阴?” 顾清似乎不太适应异性靠近,向后略躲了躲,“嗯。” 星晚:“他们为什么打苒苒的大伯?” 顾清:“你看着就好。”说完,一揽星晚的腰,来到另外一个场景。 星晚大概明白了,他们只是旁观者,无法与这里的人沟通。 眼前是一处衙门,堂上坐着穿古装的大老爷,堂下站着一个五官端正,气宇轩昂的男人,他浑身溢出戾气,遮掩了他那副好相貌。男人不远处跪着苒苒的大伯,带着枷锁,神情萎靡,全身都是伤。 大老爷客气地与堂下站着的人说话,“三大人,您也不能总缠着阳世的人。你如此尊贵,犯不着与那小女子计较!” 被称作“三大人”的男人戾气更盛,“前世,我与她本是恩爱夫妻,我爱她如珠如宝。但她为我生的三个孩子,都非我亲生。我悲痛欲绝,跳海而亡,化成怨魂,永世不入轮回。她凭什么忘了我?她必须死!阻拦我的人,也必须付出代价!” 上座的大老爷,表情十分为难,每个人、每只鬼,都有自己的因果。苒苒确实欠了三大人的冤债,他戾气不散,她便要生生世世偿还。 顾天师放开星晚,一步踏破虚空,现出身形。 公堂上的两人,吃惊地看向他。三大人厉声问:“你是什么人?” 顾清的声音依旧四平八稳,“苒苒已经投过几次胎,你怎么能确定,她就是你前世的妻子?” 三大人一听又是帮苒苒说话的,眼睛瞪得铜铃大,“你是什么人?我的事,你也敢管?” 大老爷看到顾天师周身的光晕,解释说:“这位应该是位天仙!”rou身白日飞升,谓之天仙,已经超脱轮回,不在五行之中。 三大人又嚷嚷,“天仙怎么了?还能管别人宿世冤债?” 顾天师看着他,也不说话,等他回复刚才的问话。 良久,三大人在顾天师如有实质的目光威压下,说出实情,“她的命格与我发妻相似,我便认定苒苒即是我的妻子!” 顾天师抛出一个哲学问题,“记忆不是她的,rou身不是她的,只凭命格相似,怎么能断定苒苒便是你的发妻?” 星晚在心里喝了一声彩:妙啊! 这句灵魂拷问,真把三大人问住了。 顾清见三大人不语,继而又说:“苒苒的大伯本是阳寿未尽,为了保护侄女,已经被你带走了。奉劝你一句,不要再牵连无关的人,与你修为无益。如今,你已经修成鬼仙,是时候放下执念,给自己一个超脱。你失了妻子、孩子、rou身,却还有后世。何苦怨恨地待在无尽地狱饱受几百年的痛苦!”顾天师不徐不疾、娓娓道来,似是讲经,又似是开释。 结果怎样,星晚没看到。顾天师说完这番话,星晚便从苒苒的床上醒来。她旁边的祖师爷仍在闭目打坐,自己就倚在他身侧。 又过了一刻钟,顾清也睁开眼睛。 星晚忙问:“怎么样,他同意放过苒苒了吗?” 顾清摇摇头,“戾气太重,无法化解。不过,他答应放了苒苒的大伯。” 星晚:“祖师爷,我有一点不明白。” 顾清将双腿放下,穿上鞋,示意她说下去。 星晚依旧仙鹤坐,“我看国外的驱魔人,都是猎魂枪、锥心钉,誓要将亡灵打散,从世界上消失。为什么咱们的传承,基本都是教化,说服教育为主,极少有修行人真的杀鬼、杀妖?” 顾清淡淡地说:“佛、道讲究因果,任何人都无权干扰别人的因果。若是将三大人打散,便是吾等惹了业力。他凭着一股执念、戾气修行至今,恨意就是他们源动力。咱们能做的,只能尽力化解。” 星晚似懂非懂,“这就是‘中庸之道’吗?”又问:“苒苒怎么办?没办法了吗?” 顾清:“改命格、烧替身,若不是她,躲几十年便没事了。若真的是她,三大人戾气不消,她几生几世都躲不了,欠的债,终究要有偿还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