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军营

    太阳落山了，晚风吹走了白日的燥热，空气中添了一丝凉爽。

    趁着天不热，江黎将晒了一天的草药收了来。忙完之后，又顺便去给何老拿了饭。

    近些日子伤患不多，晚间没什么事，何老便吩咐江黎下去歇着了。

    天色已晚，远处的营帐里时不时传来年轻士兵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那声音听着遥远，却又真实。真实到江黎清楚的认识到自己身处何方。

    半年前，江黎睁眼醒来就变成了大周北境的一个小孤女。

    大周北境连年战事，原主的哥哥去打戎人，一去再没了消息。之后原主父母相继过世，原主被族亲送给临阳郡一大官为妾。

    成亲前夜，江黎醒来。

    彼时，江黎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后来沈昱突然出现，他自言同原主大哥江治交好，特来救她。

    这是江黎唯一的活路。

    江黎二话不说，就跟着沈昱连夜逃了出去。

    两人逃亡了一段日子之后遇到了何老。

    何老是一位大夫，年轻时四处游历，后来在临阳郡开了一家小医馆。他无妻无子，身边仅一名捡来的小徒。

    沈昱说他向来居无定所，带着江黎行走多有不便。何老可堪信任，便将江黎托付给了何老。

    江黎便在何老身边安顿下来。

    沈昱离开没几日，战事频繁，军中急缺大夫，于是往民间征召大夫。何老医术在临阳郡小有名气，也在此征召之列。

    江黎害怕何老会将自己抛下，便换上了男装道自己略通医术，不会是个累赘。

    何老便给沈昱留了口信，带上江黎前往军营。

    眼下江黎虽身处战场，但作为军医，他们相对安全。

    江黎是何老的徒弟，没有单独的营帐，只能跟何老并另外一个军医邱老挤在一个营帐。虽多有不便，可也好过去挤那十几人一个营帐。

    晚间何老同邱老凑到一起喝酒，不到半夜不会回来。

    简单收拾了一下，江黎便捧了何老的医书坐在外间矮榻上看。

    江黎主要是看里面的各种草药，有许多跟后世的叫法不同，图片看着也很是抽象。她只能通过晦涩的文字描述来一一对应自己熟知的一些草药名称。

    她现在作为何老唯一的徒弟，有伤患时就帮着处理一些简单的外伤。没伤患时，她大部分时间是清闲的。

    清闲的时候，她便自去辨认各种草药。何老见她对此有兴趣，偶尔也会刻意指点她一些东西。

    江黎白日里没事也会去附近走走，名为辨认各种草药，实则也是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地形。

    她并没有独自偷偷跑掉的想法，毕竟对比跟沈昱一起那堪称逃亡的日子，现在的日子可称安定。

    夏季炎热，纵然晚间山野温度下降，可江黎看了一会儿书的功夫，还是被闷出了一身的汗。

    也不知古代人怎么长得，原身明明也才十六七岁的样子，可这身体的发育着实令人羡慕。身为女子有这般傲人的风姿，自然令人欣慰。可她身处军营之中，对外只能男装示人。身上左一层右一层的裹完之后，很快便闷出了一身的痱子。

    此刻帐内又闷又热，身上那些痱子便开始痒了起来。书是看不下去了，江黎索性出了营帐。

    远处篝火不知何时已经灭了，只余点点微光。周围的营帐之内声音也渐渐小了一些，耳边只听得声声虫鸣。

    静谧闷热的夏夜，江黎忽然想起了前几日采药回来时路过的一处水泽来。

    那片水泽位置隐秘，离大军营帐也就七八里路。江黎发现的时候并未在附近看到有人去过的痕迹，这两日她也悄悄观察过，似乎大家并不知道那处水泽。

    这个天气，若是能在那冰凉的水里泡上一泡，顺便再游几圈儿……越想越是意动，加上身上实在闷热的难受。

    江黎不再犹豫，转身走进了夜色之中。

    大周北有戎人，南面是依附于大周的南夷人。

    往前数的几十上百年间，戎人有东戎与西戎，双方各自为政，偶尔也会互相侵夺，大周北境尚算安稳。

    后来戎人中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额日提，此人凭一己之力将分化了多年的东戎与西戎合并。

    东西戎合并之后，戎人发展迅速！

    戎人自来与大周水火不容，他们善骑射，又好勇斗狠，几年前南侵时，短短数月大周便连丢数个城池，大军一路长驱直入大周腹地。

    彼时韩逸刚刚平了南边夷人的叛乱，归京途中临危受命，率领韩家军北赴战场支援。几场战事下来，韩家军已将失去的土地夺回了大半。

    之后戎人似改了战术，战事便一直胶着至今。

    今春之后戎人的活动频繁，本以为他们是要有大的动作了，然而最近这段时间却又忽然安静下来。

    不过，韩逸知道这样安生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

    戎人生性狡猾，不将对方彻底打到爬不起来，他们不会老实。

    昨日有探子来报，说近日戎人有异动。

    韩逸猜想，也许很快就会有一场战事。

    他习惯在战前亲自探查周围地形，白天在带人探查地形回营时，无意间发现了这处不大的水泽。

    夏季闷热，谁能抵挡清凉湖水的诱惑。

    晚饭之后，韩逸没带亲兵独自一人便过来了。

    不过，看来有此想法的不止他一人。

    听到水中的动静，韩逸也没多想，毕竟此处离大营不远，他想当然的以为对方是军中之人，脱了衣衫便跳了下去。

    江黎听着来人入水，却不敢轻举妄动。

    今夜无月，可在这满天星星的夏夜，一丝不挂的她只要离水，便立即会被对方发现她是个女人的事情。也是她大意了，想当然的以为这个时间众人都睡了，却不想竟还有人会来此。

    江黎不敢闹出多大动静，只悄悄往水下沉了沉身子。

    眼见那人入水之后缓缓朝自己这边游了过来，江黎只觉心脏砰砰乱跳，似下一刻就要自胸腔跳出来一样。

    两人之间还有四五米的距离时，那人不再往前。

    江黎努力保持着身子不动，祈祷那人赶紧洗好离开。

    可她还是将事情想得简单了，对方见她一直不动，加之此处又只有他们两人，竟有意攀谈起来。

    江黎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自然不会回应，谁知那人越发好奇，说着话竟直接朝江黎这边游了过来。

    韩逸虽贵为一军主将，但他平日里也很是能同手下的将士们打成一团。甚至在很多将士眼中，他们的韩将军还是一个非常亲民的人。

    为了凸显自己的平易近人，韩逸便主动跟对方攀谈，不想对方一言不发，且身子一直保持不动。

    韩逸心中多了一丝疑惑，也没多想，只朝那人游了过去。

    “兄弟为何不说话？”话音刚落，韩逸人已到了跟前，伸手便要摸上对方肩膀。

    哪知他手刚伸出去，那先还保持不动的人突然就似一尾游鱼，扎进水里的瞬间便窜了出去。

    “咦？”韩逸下意识看了下自己的手，刚刚那是……不过瞬间，韩逸终于明白对方为何一直不说话。

    她是个女人！

    明白过来的韩逸想也没想直接追了过去，可那女人水性太好，眨眼间人已游到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