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第三十五章【老猫】
35 孟旖晚知道自己在婚礼上酒后失态了，他令妻子难堪，让姐夫黑了脸。他还隐约听到何一方叫了他一声爸爸，还拿着纸巾为他擦了眼泪。所有人都在看他出丑，而何念君在忙着帮他打圆场，他酒量差酒品菜，喝多了就喜欢黏着人搂搂抱抱，见谁都想亲两口。这小子挡在了他身前，挡住了他狼狈的丑态，替他给石田田连声赔不是，又安慰小琳嫂子别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一家子人该高兴才是。 何念君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圆滑了？ 他这样想着，人已经被臭小子架着进了家门，郑小琳领着孟华年回了主卧，“嘭”地关上了门，要他自己睡客房冷静一晚，身上的酒气散了再和她说话。他倒在床上，目光游离在天花板上飘忽不定，何念君的脸挡住了他的视线，小孩扒着他衣领晃了晃，好歹换了居家服再睡。他抓住了何念君的手，摸了摸小孩的脸，自觉地换了衣服。 “李子你都要上高一了。” 时间过得真快，他把脸埋进枕头里，感叹何念君已经不是那个只有他膝盖高的小不点了，不时地向他炫耀又收到了哪个女生的情书，连班长都乐意把数学作业借给他抄。他有时会问小孩有没有谈恋爱，小孩都笑着摇摇头，那些女生都给婉拒掉了。他又问小孩是不是还在想着秦琴，小孩犹豫了一下，又皱眉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不乐意谈异国恋。他警告臭小子不要打何一方的主意，小孩冲他挠头笑笑，祖国的花朵可不能成了瘸子。 “老孟，你擦擦脸再睡。” 热乎乎的湿毛巾敷在脸上，他闭着眼不耐烦地嘟囔，得拿卸妆膏才能洗掉粉底，何念君骂他喝醉了事儿还这么多，三两下给他擦干净了脸，擦得他皮肤干巴巴地疼。身边终于安静了下来，他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却睡得不踏实。他分不清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他深陷于一片柔软之中，嘴唇和耳垂有点痒，又很舒服。他感觉热了，好像今年夏天来得早了，汗水渐渐浸湿了他的身子，整个人浸满了水，沉甸甸地下坠。 他梦见一只蚊子落在了脚上，他蜷了一下脚趾，蚊子飞走了。他点了一支烟，火却燃在了蚊子身上。那一缕火星扑簌簌地坠下来，落在了他的肚脐上，在他耻毛上燎起了一撮火，越烧越烈，烫得他皮rou生疼。 孟旖晚睁开眼，悄悄盯着身上的人看了一会儿，他闭上了眼，把脸在枕头里埋得更深了。他身上出的汗把床单都洇湿了。可是热乎乎的毛巾又敷了上来，伏在他腰间轻柔又仔细地擦了半天，他身上还多了一条薄毯。随后他听见门被轻轻关上了。 他又一次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过了一晚上，郑小琳的气似乎消了不少，她主动来喊孟旖晚起床去冲个澡，再吃点东西。一早何念君就出门买了早饭回来，包子、油条和小馄饨，见他终于起床了就赶忙端着锅碗瓢盆去热饭。小孩买的都是他爱吃的，包子是青菜香菇馅的，小馄饨里加了点香醋。他问何念君要不要再吃点，包子和油条买多了，他吃不完。小孩摇了摇头，没敢与他直视，红着脸小声说吃得很饱了。 “我听你秦叔叔说，秦琴今年暑假会回来，那小丫头想学吉他，你带带她？” 何念君微微一怔，对他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他继续笑着对小孩说：“你不是总念叨着想秦琴了吗，我让你秦叔叔以后多带她回国看看。”郑小琳嗔他孩子还没上大学呢，这就怂恿搞对象了，高考能考好么。何念君拿起一个包子低着头不声不响地啃，他漫不经心地说小孩聪明又懂事，就算是谈个恋爱也不影响学习的。 秦子佑每次回国见他都是来去匆匆，这次也是，他甚至没来得及去机场送行。婚礼前一夜他睡得不好，半夜他在心悸中惊醒，他忽然很想秦子佑。在电话里他心不在焉地和秦子佑说了些有的没的，听着他像是话里有话，秦子佑叫他有什么事直说，别让人担心。他便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如果日后他出了什么事，希望老秦能帮他照顾一下念君。 刚放下筷子，孟旖晚接到了何皎皎的电话，孩子昨晚到家就一直发低烧，今早送医院了。她本不想打扰他，但孩子情况不太妙，停顿片刻，他听到她说方方想见爸爸。 “是你姐？” 妻子忧郁地看着他。他点点头，实话实说，他要去医院看看何一方。郑小琳欲哭无泪地干笑了两声，他说好今天陪她和孩子们去看电影和吃饭的，怎么能变卦就变卦。明明他们昨天刚办完婚礼。但她还是放他走了，只叮嘱他看完何一方早点回家，便没再多说什么。 赶去医院的路上他漏接了一个郑小琳的电话，停稳了车拿起手机一看，她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的妞妞死了，那只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老猫刚刚突然没气了，小东西睡在他的枕头里，一声不响地去了极乐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