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秘境

    前些日子她难得得了清净，闲暇时便梳理了一下剧情，发觉距离顾久安离开叶家只余两年。

    不知道剧情会如何发展，唯一能做的准备就是让他在余下的时间尽可能变强。叶百川送他去秘境试炼给了她启发，她找了些典籍研究了一下这个世界中的秘境，竟发现了一条能在叶家开启秘境的秘法。

    她从大小典籍中筛选出适合顾久安修炼的秘境，列出了个单子出来，但料想叶百川很难同意，顾久安也未从东南秘境中出来，只得暂时搁置此事，从长计议。

    那晚她们三人回到清风苑后，她依稀感觉到叶百川对顾久安少了几分严厉，他对他素来苛刻，定然不会是因他的生辰而有所顾忌，那唯一的解释便是顾久安在秘境中进益颇多，让他满意。

    喝了些清酒后，叶百川看起来格外松弛，对她也不再刻意冷言冷语，时机难得，她动了提前一试的心思，但没想到，还是被拒绝了个彻底。

    但既已开口，她也想不出别的方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她为了劝说叶百川隔三差五瞅准机会便去清风苑，将那些秘境于顾久安修行的好处重复了不知多少遍，可叶百川就是不松口，还言辞冷厉地告诫她，若她敢擅自与顾久安进秘境，他自是不会罚她，但绝对不会轻饶顾久安。

    每当这时，凝竹心中只有无奈，就算她想先斩后奏，也需顾久安配合才行。她每次来清风苑劝说，顾久安若在场，无不是开口推却，她的劝词需由一份变至两份。

    如此软磨硬泡了半个月，眼看有个重要秘境的最佳开启时间要错过，凝竹放弃了劝说，装作任性少女半是威胁半是谈判地下了最后陈词。

    “若是您不想我天天出峰缠着您，那便同意我与顾久安去秘境，否则我就不回峰了，天天跟着您，你去讲经堂我去讲经堂，你去议事厅我便去议事厅。可您若是同意，那等顾久安变强有了自保之力，我便乖乖听话与他保持距离。”

    叶百川从未听过少女如此娇蛮的讲话，气得脸发青，手指指着她抖了半天，也没能骂出来什么狠话，冷冷地瞪了一旁的顾久安一眼，甩袖而去。

    没再拒绝，那便是同意。

    凝竹总结心得，对付叶百川，不讲理比讲理有用得多。

    ——

    碧玉峰下，酉时三刻。

    正是外门弟子散学之际，处处可见三五成群的弟子边走边聊，踩着落日余晖，闲散惬意。

    一高一矮两个弟子落在众人后面，矮个弟子抬头向高个弟子聊起了最近听说的八卦，“诶，你听说了吗？叶凝竹送了把宝剑给顾久安，还是她亲手铸造的。”

    “她还会铸剑？”

    “天材地宝砸出来的呗，听玄机峰的人说，为了铸造那把剑，什么九天玄铁、星陨石、玄海冰魄、空冥石，还有一些听都没听过的神石，耗费了不知几何……”

    高个弟子啧啧称叹，“那，那些东西我只在书上见过，什么时候再遇到顾久安，我可要好好看看那把剑。”

    “瞧你那点出息，你不如好好收拾收拾，没事去叶家大小姐面前晃晃，说不定她哪天看上你，给你也铸造一把。”矮个弟子说着往下暧昧地看了一眼，“不过……你要先好好练练底下这把剑……”

    高个弟子连忙用手撞了撞矮个弟子，压低声音说道，“你胡说什么！小声点，她到底是叶家大小姐，不是我们能随便议论的。”

    矮个弟子不以为意，“怕什么，她都敢做还不让别人说了，听说她和顾久安在无尘峰中日日幕天席地颠鸾倒凤，他们二人上次被掳走，就是因为他们忙着翻云覆雨，被叶无极钻了空子。”

    “那个时期叶家如此警戒，我起夜出恭被巡查的看到了都要盘问一番，他们居然还有心思做那个？！”

    “哼，岂止啊，他们找到的时候穿的都不是原本的衣服，听悬壶峰的人说，那叶凝竹身上都是痕迹，指不定在禁地又干了什么呢。”

    “这……大小姐看起来端庄温柔，真没想到啊……”

    “她那种女的，就是装得像，真端庄怎么会看上顾久安那种东西，诶诶，我说真的，你没事多去无尘峰底下转悠转悠，哪天叶凝竹犯了瘾找不见男人，刚好看到了你，你不就飞黄腾达了，到时候可别忘了我……”

    “哎呀，你别胡说了……”

    两人打骂说笑着，越行越远，无人察觉路边树后的阴影之中，有人握着剑站在其中。

    他略垂着眼眸一动不动自成一片死寂，好似与黯淡的阴影融为一体，又毫无征兆地忽然抬眸，看向早已远去之人。

    几根纤细的手指拽了拽他的衣袖，衣袖中暗自凝聚的力道被全然拽散，他转过头去，陷入一个轻柔笑意之中。

    远去的矮个弟子只感知到背后一闪而逝的寒意，回头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嘀咕了一句，转头继续赶路。

    “抱歉，路上有事耽搁了，让你久等了。”凝竹向他点头致歉，然后拉着他的衣袖向阴影外走去，“现下迟了三刻，太阳又已西行，设阵之处也需向西偏移，我们去后山那边吧。”

    被她拽着的青年迟滞了一下，目光扫过她的面容，带着似有若无的慌促。

    凝竹言笑如故，丝毫没有显露出她是否听到那些对话，也只字未提她来到这里时，看到的那只紧得发白的握剑之手。

    这半个月她多次往返两峰，借助灵力出行路上只需片刻，也听得了许多针对她的污言秽语，大概明白了叶百川和顾久安对她的态度为何转变得如此坚决。

    但就她而言，这一切并无太大实感。

    她刚刚出峰之时又被玄机峰那位首席炼器师阻拦，他拿着设计图要向她请教炼剑之法，她不便拒绝，只得接过。

    数月之前，他从未接触过剑，但现下，那图纸上的构思堪称绝妙，配得上他炼器天才的名号，只是比起他以往为苍生福祉所炼之器，这把剑显得有些无所凭依。

    在玄机峰炼剑之时，与他交好的弟子也曾有意无意地到她面前助攻。

    从旁人的只言片语，她得以掀开那层痴盲的爱慕，窥得这位青年炼器师身上少许真实的弧光，他修行之途中愈挫弥坚兼济天下的道心，他与同门师兄弟相知相伴患难与共的岁月，无不鲜活生动，有血有rou。

    可偏偏到了她面前，眼中除了浓重的痴迷再看不出其他，满腔情意来得毫无缘由。

    像极了编好了戏码的提线木偶。

    那些枉口拔舌的弟子也是一样，在书中有着各自的生活轨迹，那段对白于他们而言或许是有感而发，但凝竹知道，这其中少不了剧情的裹挟。

    这样的爱意与恶意，对她来说，都似逢场看戏。

    原以为顾久安生性冷寂也不会太过在意，但他对她的躲避，加之方才的隐忍，都揭示着他无法像她那般超脱。

    也难免，毕竟，他也是戏中人。

    “我给你的那些讲述龙泉秘境的书，你看完了吗？”凝竹扭过头，问走在身后两步外的青年，得到意料之内的答案后，继续扭头说道：

    “其实我这里还有一些关于秘境主人清一剑仙的书，原以为你看不完，便没给你，现下还有些时间，我讲给你听？也许秘境试炼中用得到。”

    见他轻轻颔首，凝竹笑着顿住了脚步，“那你便走到我身旁吧，这样扭着头与你讲话实在辛苦。”

    顾久安迟疑了一下，走到了凝竹身侧，中间间隔着一人宽的距离。

    行去后山的路上，凝竹为他讲述了清一剑仙的故事。

    这位剑仙人如其名，剑道清苦，修行之法也极为专一。

    他自幼拜入剑道名门，心中除了剑，再无旁物。为了练剑独自一人行遍荒漠、雪原、孤峰、深渊，皆是清苦孤寂之地，钻研了百年，悟得独孤剑术。

    据书中所言，他的剑术，剑招至快、剑意至简、剑心至坚。

    她费尽心思不想让顾久安错过这个秘境，正是看中了他这份与顾久安极为相似的孤寂与专一。

    他所创的剑招，定然对顾久安有所助益。

    “于他同时期的修士而言，这样的修行之法实为少有，赞赏者有之，奚落者亦有之，但他既不诱于誉，也不曾恐于诽，只是坚持自己选定的道，才修得身心两自在。”

    凝竹总结完故事的中心思想，二人也走到了后山布阵之处。

    顾久安面色无波，不知道听懂了几分，但也不便点明询问，凝竹只得压下忧虑，着手布阵。

    找准了方位，摆设好辅助法器，她牵着顾久安的手腕站在阵中，单手掐诀，片刻后法器灵光大作，四周的空间开始变形。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眼前耀眼的白光令人眩晕，凝竹只感到她手心中紧握着的手腕一转，有一只大手回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有些发疼。

    天旋地转之中，凝竹竭力凝聚全部心神布阵，但心底还是有一丝无奈滋生。

    他现下这般，刚才又何必那般坚决地拒绝她所提议的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