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挽回
“我又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L·Lawliet审视着脑海中出现的突兀的问句，他的意识昏沉，耳边仪器的嘀嘀声远比人们的声音清晰。是夜神月在说话吧，他讲话的音调一如既往平稳，像恋人在耳边絮语。 “02－7，清宫手术结束了。” 02－7是什么代号？我的名字是L·Lawliet。清宫手术……是夜神月之前介绍的那个打掉胎儿的技术吗，那是不是马上就可以开始他的基因治疗了…… 一块温热潮湿的织物擦拭着L的脸颊，有人锲而不舍地念着那三个数字，好像那是什么唤醒睡美人的魔咒。L还想接着睡下去，于是不耐烦地闭紧了双眼。 “L·Lawliet。”是那个为他念过诗的人在说话。 L兀地睁开眼睛，之前发生的一切又回流进他的脑海。在他的病床前，夜神月与应该被叫做YL1259的存在正观察着他的状态。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的紧绷感已经彻底消失了，曾经被略微撑大的皮rou柔软下来，就像一切开始之前。 “渡不会来了，对吗？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持续这么长时间的风暴。” “事实对你而言或许会过于残忍。” “谎言对于我来说也一样残忍。” “让1259回答你吧，理论上你得到的答案不会有差别。”那个温文有礼的男人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他那双棕褐色的眼睛里盛的情绪太复杂。 “异常的风暴是怎么回事？” “地磁场在短时间内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使得自然灾害及其表现形式与往常不同。”YL1259说话时面部的动作有一种程序化的僵硬，搭配上他十分仿真的外貌，极大程度地加重了恐怖谷效应。“并且一种在自然条件下就存在的电磁波在影响下与人体器官同频了。简单来说就是，绝大多数哺乳动物的世界末日，因为器官开始共振破碎。” “阿弗尔诺里的人们逃过了一劫？” “您的结论完全正确，得益于建造时修筑的墙壁真空层和用于隔绝温度的水层，疗养院内的人们没有即刻死于末日。” “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人在这里？”L的语调不由自主地上扬。 “目前阿弗尔诺内只有我们。夜神月，和数量不定的L。为了节约资源，其他人都已经进入了能量的循环。” L怔愣地看着吐出一个个音节的1259，一旁沉默不语的夜神月开口说道：“他讲得太复杂，我杀了那些人。你的编号是02－7，来到二号病房的第七任住户，接入了初代L记忆的克隆人。” “证据……呢，这样的故事一点也不有趣。” “你怀上的孩子确实不是Beyond Birthday的。我把留存的L样本细胞去分化，再经过基因修饰得到理论上不会携带免疫疾病的jingzi和卵细胞，最终合成胚胎。所以理论上，你的zigong里孕育过一个更加完美的你。”夜神月静静地看着病床上陷入崩溃的02－7，抬起手似乎是要去抚摸那颗低垂的头颅，却最终还是没有实行。 “我冻存初代L样本的时间太晚，他在一年后由于基因治疗并发的白血病去世，在末日里不可能获得合适的配型者。从多莉开始，克隆体的寿命就一直都是一个待解决的问题，而目前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案。” “那么我呢，我是一个曾经存在过的人的影子，记忆和经历全都是那个人的，对吗？” “夜神月想做的事情是：从一块池塘的边缘捞出一块正在融化的方糖。宇宙的熵增无关紧要，我通过计算模拟，夜神月的目的是……在这种趋于混乱和无序的情况下，留住你的存在。” 在夜神月本人没有应答的同时，YL1259顿了一会，说出了仍然让02－7不解的话。 “别告诉我你这么做是出于爱。” “客观来讲‘爱’是一个无法被定量的因素，但是是的，‘爱’真实存在。” “意义是什么呢？看到我痛苦，每天都在质疑自己的记忆，承受着一个未知的未来在腹腔里膨大，夜神月，你快乐了吗？别把这种一厢情愿的感情强加在别人的身上。” “我不是人类，我没有命运和意义，生命于你而言是更为恰当的所有物。”1259这么说着。 “到了现在这个状况，人生就是……没有意义。”夜神月捧起02－7的脸，不顾他为了反抗而抓挠的手，“如果连末日都无法纵容我的任性，那么就让我在地狱里实现愿望。我创造出YL1259这个模拟学习我所有行为的机器人就是为了这一刻，疗养院里储存的食物总有耗尽的一天，届时我会提前离开阿弗尔诺，让L成为这里的最后一个生命。” “你之前提到了克隆体的寿命，我还能活多久？” “接受基因治疗，最多还有八个月，不接受的话时间更短，你的病情在持续恶化。” “你接着去试验复活L的方法吧，继续去折腾08，09，10吧……我累了。”02－7轻轻地推开夜神月的手，“就算在那八个月的时间里，你找到了合适的解决方案，我的寿命被延长，但是阿弗尔诺外是风暴，被毁灭的世界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在这里苟活，消耗掉永远不会复生的食物，这不应该是我的生命。” “1259，陪我出去看看吧。” 02－7揽上YL1259的胳膊，夜神月不发一言，没做出阻拦的举动。 他颤抖着迈入双层门后深幽的走廊，手术后的下体隐隐作痛，02－7好奇地用空余的手划过空气，拨起一阵气流。 “为什么又给我打掉了那个孩子呢，不应该绑着我，直到他出生吗？” “您在昏迷中有先兆流产的迹象，夜神月做出了判断，如果不立刻清宫会威胁到您的生命。” “我的生命本来也不是什么无可挽回的宝贝呀。” 在推开那扇门前，02－7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对YL1259说：“我知道你是谁了，那我的定义是什么呢？” 他好像听不清回答，疯狂的雨和席卷的风迎面而来，好像耳机里的海浪声，掩盖了所有其他的细节。连他嘴角滴落的血迹都瞬间消融在了雨水里，可是02－7能感受到自己胸腔里猛烈震动的心，应和着舒曼共振，地球的脑电波。 这里的空间填满了血液，风这么大，风的声音怎么听不见呢？ “往后再无此般噩梦，在这凄冷的山丘之上。”[3]YL1259的声音没有被耳机滤过，他从碎片里还原了这句话。 02－7张开嘴想说些什么，雨却逼得人沉默。似乎有风轻轻地来过，一阵微弱的气流掠过他的舌面，他没能尝出味道。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