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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自那以后真的再也没有去过须佐之男的那间张店。 三个小姑娘凑在一起聊着八卦,用缘结神的话来说就是小伙子初出茅庐便被人骗了感情还骗了财,觉得实在丢人所以不愿意出门只能躲在家里哭鼻子。 于是荒批阅完手中的事务,中途休息的功夫便看见了三个小姑娘齐齐向他投来了同情目光,搞得荒皱了皱眉。 莫名其妙。 自那一次的分别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荒在和须佐之男分开后的第二日便忙碌了起来,几个小姑娘还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当又想去下城玩的时候,便怂恿着荒带他们一起去见见对方,但是经历了荒几番无视之后,三个小姑娘后知后觉地好像嗅到了什么八卦的味道。 最后姑娘们还是在那夜驾驶马车的马夫身上套出了消息来,再经由御馔津的确认,三个人才终于彻彻底底的明白——他们年轻的幕府将军居然被一个下等的游女给甩了。 “……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 荒在听完三个小姑娘围着他你一句我一句的逼问后,有些不耐烦地想打发她们从自己身边走开,可是缘结神却是无论如何也要从荒的嘴里翘出些结果来:“既然是胡说八道,那你带我们出去玩啊!” “就是就是!”铃彦姬和缘结神算是城内少有的敢对将军大人不敬的人,她们仗着和荒的关系无法无天,却也不会闯下祸事让荒难做,一来二去荒便也由着她们了,但是实际上,铃彦姬却没有考虑那么多,她也不过只是想浑水摸鱼找个机会出去玩罢了。 “我很忙。”荒随意找了个借口。 “你看你看!你逃避的眼神在告诉我!你们两个肯定发生了什么!” “就是就是!” “……”荒一直觉得缘结神对于八卦的敏锐度达到了中庭里喂养的狗儿猫5儿对rou的热衷度,他瞥了一眼已经整个贴在自己身上想听八卦的缘结神,单手将人提了起来放在一旁,然后去看御馔津,“这份文书你现在送回商会去。” “是。”御馔津从荒手中接过厚重的文书,迈着小步子离开了。 荒只得单独留下,来应付另外两个麻烦鬼,他一时想不到好的借口,但下一秒就有侍卫走了进来,朗声道:“大人,天皇陛下派人送来了一些礼物,已经在您的房间了……但需要您亲自去看看。” 一听到是天皇送来的“礼物”,就连缘结神和铃彦姬也不敢太过胡闹了,赶紧从荒的身上下来,荒思索了一会儿,大致也猜到了是什么,便低声应了声往自己内屋走去。 这个时候会送来的礼物,大概只有…… 荒向来喜欢安静和昏暗的环境,那样有便于他处理事务或者看书,屋内晦暗的灯光之下,似乎有什么人坐在他的书案前翻阅着他放在其上的书,灯火下对方穿着艳红的振袖,头上缀满了金饰,在那一刻,荒的眼里好像看见了那个人…… 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随后荒大步走上前,在距离人只有两步之遥的时候,终于借着烛火的微光看见了对方的容貌——她不是须佐之男。 如荒所料,这份“礼物”果然是女人。 对方脸上的精致妆容和极其美艳的打扮,荒顿时便能猜出二三来,她的打扮和须佐之男那日的模样实在太像,竟一时让他看错失了态。 荒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在对方的视线之中坐回了他的位置,没想到下一刻女子就凑了上来,在他身旁微微俯身以礼,随后坐直了身子。 两人的距离有些近,荒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西洋香水的气息,太过甜腻,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但他喜欢须佐之男身上不知从何处来的淡淡琥珀香味,那种香让人觉得既温暖又温柔,荒觉得闻着很舒心。 女人身上的气味实在是刺鼻,荒微微往另一侧挪了些身子,想远离这种味道。 “将军大人待谁都是这般冷漠吗?”女子开了口,说话间的语气婉转娇媚,身上艳红的衣袍松垮垮地穿着,华贵的首饰金银交错,倾身倚靠间便是哗啦啦作响,“还是说独独对妾如此?那可真是遗憾。” 荒的视线落在那大红的衣袍上,须佐之男第一次来见他时也是穿的这般样式,只是对方即使低垂着头,腰也是挺直,他聪明地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不让荒感到不悦也不让自己的紧张暴露在外。之后再和须佐之男的见面他都穿着那身朴素却雅致的淡黄衣衫,没有任何饰物的点缀,唯有那枝春樱在他的发间绽放,却胜过万千金银。 “妾身的名字是……罢了,您想来也没有兴趣知晓。”话语间对方白嫩的手搭在了荒的手臂上,这让荒顿时皱了眉,他又往后坐了些,想要甩开对方但也将身份端得高贵,没做什么失礼的事情。 荒不喜欢面前的人,他觉得他应该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他希望对方能自己知难而退,毕竟这位花魁的名声他也是知晓一些的,身处吉原游廓,名声往往要比某些更实质的东西更为重要。 以前荒是不知道这种事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竟也能知晓些这些了。 荒不说话,只是以目光警告对方,美艳的花魁微微坐直些身子,早已习惯了洞察男人想法和心情的她一时也觉得面前之人似乎有些难伺候,又多人男人心甘情愿为得她一夜抛万贯家财,而如此自己被亲自送到别人床上,面前之人却是对自己毫无兴趣。 不过没关系,她知晓什么事情能让这些男人感兴趣。 “将军大人若是对我不感兴趣,那我们……要不要聊点别的?”女人看了看四周,除了荒没有别人,于是她放轻松了些,不再倚靠着荒而是单手放在了书案之上,涂了橘红色丹蔻的指甲轻轻敲击着桌面,她地笑容过于美艳,却也带着些危险,“比如,须佐之男?” 当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荒双眸之中的明月晃动了一瞬,这逃不过女子的眼睛,她轻笑,屋外有闷雷划过天际,瞧来是要下雨了。 “……你知道他?”荒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开了口。 “当然,整个吉原都知晓他的存在,您说,明明是那么不起眼的一家店,怎么会有着那么一抹明亮的像是冬日里的阳光般存在的家伙呢?真是走运,”女子嘴角的笑意带着别的意味,让荒想到了须佐之男,但是对方的笑容却永远是温柔真诚的,“抛开那头让所有人都觉得不祥的金发不说,那双金色的眼眸,便是您也会为之动容吧。” “……” 荒不否认女人的说辞,须佐之男最初吸引他的,也的确是那双金眸,若是换作常人,他们早已形同陌路不会有第二次的重逢,可是那双眼眸实在是明亮和柔和,便是在黑夜之中拥有一丁点的光,也能被它捕获。 须佐之男的双眸里藏着更为旖旎的东西,和他这个人一样神秘莫测。 “那您也一定不会知道,吉原有多少男人女人想亲手挖出那双眼睛。” “你们还有这种爱好?” “将军大人说笑了,那可是在吉原,这么一双漂亮的眼睛,它干净,它纯洁,在这吉原之中像一颗淤泥之中的夺目明珠,只要有了那双眼睛,任何一个男人都能被其吸引相信他的善良美好,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心甘情愿为他一掷千金爬上他的床,大人,您也会,不是吗?” 不是吗? 荒觉得此时女子嘴角的笑意看着有些嘲讽的意味,她问自己的时候,和须佐之男不同她的目光更为深邃更为危险,那双桃花眼本是娇俏,如今却像是在看马上就要上钩的猎物一般。 吉原出来的女子该是什么样子荒当然心里有数,他启唇本想说什么,但是下一秒女子再次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大人还是不要回答这问题的好,省得让情人伤心,也让自己徒增烦恼。” 荒坐在原地,唯有视线在这一刻属于这个女子,对方自己站起了身来,穿着暴露的衣物被她整理好,她往屋外看去,雾蒙蒙的,该是要下雨了,便是唤着门外的小侍从去备牛撵。 “想来将军大人今日本也是不想见妾身的,妾身便不再自讨没趣,”女子自顾自地说着,她眼角红色的眼影在灯火之下越发显得艳绝,荒一时摸不透对方的想法,只是眼睁睁看着对方走出屋外,“那孩子很有趣,如若是您的话,也许会看见他同往日不一般的模样。” 荒没有回答,对方也没有介意,盛名一时的花魁没有选择随侍,而是选择了自己离开。 她头上的金簪步摇随着她的碎步哗啦啦作响,在这寂静肃穆的宅邸之内,漆红的柱子间穿梭,步伐轻盈。一旁的侍从有些不理解,但是没敢多话,直到搀扶着花魁上了牛撵出了城,一旁的侍从才敢出声。 “姑娘,为何今日要离开呢?天皇陛下今日特意嘱咐了您……”她的声音很低,似乎有些为撵内的女子打抱不平,且不论她是由天皇殿下亲自选来的,光是撵内之人的身份,也是吉原游廓里多少男人求着哭着想要得以一见的尊贵。 “那位大人的眼睛,和那个孩子恰恰相反,”女子轻声笑着,抬手去抚鬓边的花簪,微微掀起竹帘望向城中的高楼,荒的房间所在,心里却是想着刚才在屋内一直注视着自己的那道目光,“他透过了我,在注视着另一个人,我并不讨厌聪明的男人,但我也不喜欢他们太过聪明。” 吉原是什么地方? 是rou欲和爱欲并存的肮脏之地,再美貌聪慧之人进了那种地方也会最后沦为权势和财欲的奴隶,他们会为了一朝得势拼得头破血流,也会为了年迈之时有人给自己收尸而尽其所能。 可是须佐之男不一样,他看向这个世界的目光是不同的。 和吉原之中任何一个人都不相同。 “您今日提及的那位……我很少从您口中听闻别的游女的名字,想来他定是让您记忆深刻。”小小的侍从扒拉在窗边,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对方的样子。 “你说他呀?算了吧,他是不会站在这个位置上的,”女子笑意更甚,把玩着手中价值不菲的折扇,上面有着精致的刺绣,但刺绣上美丽的蝴蝶一定飞不出去,“他或许也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吧。”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日,她宁愿相信,须佐之男是会冲破那“鸟笼”的自由的蝴蝶。 下城区的这场雨来得突然,御馔津口中骂骂咧咧,却又不得不为了完成荒的安排出这趟门,于是她被这场大雨留在了下城区一处屋檐之下,打算避避雨,等雨小些了再赶回去。 此时降了雾,人烟稀少的街道上唯余雨水滴落屋檐的声音,御馔津往里处站了站,不让雨水打湿她的鞋袜,于是她低头去看水洼之中自己的样子,顺手理了理耳鬓的发,抬起头时,却在朦胧烟雨之中再一次看到了那一抹金色的身影。 “那是……” 御馔津恍惚了一下,看见那头耀目的金发被须佐之男很好的藏进了头上有些破破烂烂的斗笠之中,身上的蓑衣早已被雨淋透,对方小心地小跑着以防打滑摔跤,但是脸上轻松的笑意再一次让御馔津想起了之前那个雨天里,须佐之男抱着那方木盒时也是这般的模样。 游女私自在白天离开吉原可是重罪,须佐之男此时一而再再而三的偷溜出来,不免让人更加在意。 眼看着须佐之男的身影就快消失在街角口,御馔津抿了抿唇,不再去管雨水是否会打湿她这双喜爱的鞋袜,她冲进雨中,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