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船
安俊才，农村家庭出身，家穷，爹不疼娘不爱，只有两个老人守候在身边，因此未见过几多世面，典型的乡下土小子。不曾想十五岁时咸鱼借巧力翻了身，夺来个背井离乡出国打拼的机会。 他走时没多少家当，本来一个尿素蛇皮袋足矣，但为了登机那会能在空姐面前撑起一星半点面子，特地又找了个还算能看的编织袋，跟泥土一个颜色的，上面画满了俩字母重合而成的图案，听村里上过城的兄弟说这好像叫什么LV，反正就是大牌，有面儿。 安俊才拖着这“LV包”早早地就到了见面地点，见到了崇老板安排接应他的人，是个女人，她也拎着个泥土色的包，也有俩字母重合组成的图案，不过她那只很小巧，还精致。青春期的小孩总是在某些方面很敏感，只是远远望见那小包便瞬间悟了，悄悄把自己愚蠢的编织袋往身后藏。 女人自我介绍说自己叫陆秉坤，相当男性化的名字。两个人简单对完暗号后，陆秉坤扔给他一个黑色的小塑料袋，那是组织为他置办的一系列假证。 “拿好了。”陆秉坤叮嘱他道，“哦，对了，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我是你妈。” 安俊才听罢，像个木头人似的，傻站着不说话，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在上下移动——毕竟在他眼里，陆秉坤很漂亮，穿着打扮得也时髦，还戴副文雅的金边眼镜，和自己这邋里邋遢样完全不搭调。 “哎呀...后妈总行了吧？”陆秉坤与他对视几秒，叹了口气，还不忘推他一把。 安才俊这才乖乖坐上了陆秉坤身后的客车，两人是挨着坐的，陆在外安在里，相隔半步不到，即便如此两人也没再交谈。直到车开出市区，走上一条与机场截然相反的道路时他才察觉出一丝异样：“不是说是去机场吗？” “谁跟你说的去机场？”陆秉坤反问道。 安俊才刚想辩解些什么，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脑袋就先砸在了身前的驾驶座上。车停了。 “下车吃点东西去。”陆秉坤又开始赶他。 眼见大家都起了身，安才俊只得捂着嗡嗡作响的脑袋随大流，不情不愿拖着步子。下车能看见一家脏兮兮的小店，大家伙都围在那里，小店没有店名，菜单上的汉字也写得很扭曲，安俊才书读得稀巴烂，早早就辍学了，看半天才艰难地点了碗面条。 “十二。”身兼店长与厨师二职的老头伸手就跟他要钱。 就是因为口袋里一分钱没有才来打工的安俊才再次愣在原地。老头想他多半是拿不出来了，欲赶走这个野小孩儿。 “这呢！” 好在一只手臂及时地伸过来。 不出所料又是陆秉坤，她演起母亲来还算是面面俱到，替这假扮的儿子付完款，还给他找了个好位子坐下，两个人依旧是一个挨一个。 那老头做的菜卖相都很差，面则更甚，糊糊似的一坨，安俊才略为嫌弃地扒扒。 一旁的陆秉坤吃得倒香，吃一半又突然用筷子指指他：“要还的。” “什么？” “钱啊。” 话音刚落，安俊才迅速地嗦起来，小土狗吃食一样，头都不爱抬一下，期间总有人来找陆秉坤问些有的没的，一口一个陆经理。 陆经理、陆经理、陆经理、陆经理……安俊才全程低着脑袋偷听，心里对这个称呼是极不认同的，心想好好一个高薪企业的经理，怎可能会跟自己这等货色同乘一辆客车？ “陆经理……”他思索半天，最终也还是屈服了，隐约记得自己下车前还有问题要问。 “又怎么了？” “不是说食宿全免吗？” “对啊，不过现在还是半道，不算的。”面对安俊才单纯的质问，陆秉坤显得游刃有余。 “……那你们一开始又没有讲清楚。”安俊才孩子气地努努嘴，开始后悔说出这种撒娇一样地话了。他远远讨来一杯深黑色的浓茶水，浅显地喝了口，苦涩的味道在嘴巴里迅速扩散开来，提神醒脑，不过是即便如此，他也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在这个女人面前压根硬气不起来，若换作是其他人，尤其是村里那几个跟自己一般大的毛头小子，他早一拳呼过去了。 “你现在可以走的。”陆秉坤从他手上夺来那只小小的塑料杯，也喝了口，再将其塞回安俊才手里，还给他，另一只手手指指向远方，装模作样地解说起来，“顺着那条路一直走就能……” 安俊才思绪正乱，没再继续听下去，歪着脑袋，凝视手里头陆经理喝过的塑料杯许久，小声喃喃道：“那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