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犬种1

    每当运明明从一名异种身边离开、并即将前往下一名异种身边的时候，莫蒂斯就会跟她针对上一段经历进行复盘。现在运明明已经习惯了这种节奏。

    空气净化器的出风口传来稳定柔和的气流声。

    运明明躺在自家寓所的沙发上，后仰着陷进皮革靠背里。她刚结束一局电子竞技，手腕发酸，把游戏机丢到一边，转而打开娱乐影视资讯的页面，让主持人热切的分析和报道成为房间背景音。

    她一边喝复合果汁，一边听莫蒂斯说话。

    「亲爱的，你做得很不错，甚至比我预期得还要棒。」它没有吝啬对她的夸奖。

    运明明抽了抽嘴角，手一抖，差点把果汁洒到身上。她觉得……呃，因为这种事情被表扬，实在是很奇怪，但没把腹诽说出来。

    莫蒂斯问：「这次你想要点什么奖励呢？」

    虽然知道实际上它没有实体，但运明明还是忍不住坐直了，抬起头向前看。她张了张嘴，露出一点茫然的表情：“怎么，你不再给钱了吗？”

    它发出闷闷的笑声：「假如你只想要这个，我也很乐意。」

    “好吧，我还是希望你给我的，没有人会嫌钱多嘛。”运明明重新倒回到沙发的织物坐垫上，活动着自己的肩颈，恢复了她独处时的散漫样子，她转而说，“不过我确实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像是对她那些小心思不关心也不在意，莫蒂斯语气轻松的说：「有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嗯……莫蒂斯，”运明明思索着怎么措辞，为表亲近，还特地喊了一声它的名字，“你得知道，这种穿越——可以这么说吗？——实际上有些超出我的认知范畴。”

    「哦，是的，」莫蒂斯懒洋洋的哼了一声，几乎有点轻蔑似的，表示理解，「人类种。」

    她问得很谨慎，以至于甚至显得有些吞吞吐吐了：“……所以，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找上我呢？你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你难住我了。」它回答。

    运明明屏住呼吸。

    莫蒂斯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些冷漠：「关于‘为什么会找上你’这件事，还没到告诉你的时机。」

    她伸展着手指来缓解内心的不安情绪，立即说：“请你当作我没问过吧。”她想起文艺作品里许多被好奇心害死的角色。

    「嘁，」这声音发出轻视的语气词，「别那么紧张，这可不是你该有的样子。」

    莫蒂斯吐出一口气，恢复到往常的腔调，就像是他们相遇的最初，它劝说她答应那个关于异种和奖励的邀约时那样。

    「好了，亲爱的。我可以让你知道，我所处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它说。

    在运明明面前，凭空出现了一朵小小的明亮火焰的虚影。

    「世界在最初是一片虚无，充满了火焰。从火焰之中诞生了生命，我们可以将其称之为神。神各有立场，根据喜好不同，占据了不同的领地，创造，毁灭，争夺，厮杀。如此长达百万年。

    「渐渐的，陆地和海洋里出现许多种族。它们十分弱小，但繁衍迅速。神为了自身的力量，开始争夺它们的信仰，教给它们力量，也向它们索取祭品。」

    这朵火焰逐渐开始摇曳，旋转，向外四溅出火花。一些火花落下来，蹿成一小簇一小簇的微弱火苗。

    「由于众神之间长年累月的争执不休，世界发生了轻微崩裂，起源的火焰摇动。那些稳定下来的火花凝聚成新的小世界，那些弱小的种族就在那里发展着自身，没有神降临和管束。

    「我们将最初的世界成为主位面，那些花火生长出来的世界称为次位面。你所在的世界，对我们来说就是这样一个次位面。」

    运明明不禁问道：“就像有些宗教说的万千世界那样吗？”

    「说法有些相似，但不完全正确。毕竟你们的宗教也是根据我们到来的痕迹而编造出来的。有时候，我们会花费力量前往小世界，寻找需要的灵魂和物资。」莫蒂斯说。

    它的回答让运明明沉默了。

    她从小到大生长的这个社会突然显得这样渺小，使她吃过苦流过泪、无法挣脱的规则制度也变得好像不值一提。她的整个世界甚至都是边缘，有另一整个开阔的世界可以让她抵达。

    过了一会儿，她说：“那么，我大约已经到过你们的主位面了。对吗？”

    莫蒂斯爽快承认了她的猜测：「是的。」但是没告诉她，她是在见哪一个异种的时候，到达那个世界的。

    他们都不再说话，各自心思涌动。

    片刻之后，莫蒂斯语气轻快的问她：「亲爱的，对于下一次的交换对象，你有什么要求吗？」

    运明明事先想过这个问题，所以立刻向它提出来。

    “我希望对方种族和人类的体型差不要太大，长得好看些，可以交流，先前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另外，我希望对方的文明水平高一点。可以吗？”

    「没有问题，」它愉快的说，「让我们出发吧。」

    运明明又一次走进那间暗色调的大厅。

    这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面无缝拼接的圆形全金属门，门在她面前轻巧的右滑，露出一段同样全金属的银色通道。

    她保持着谨慎心态走进去。

    这段通道大约三米宽，十米长，天花板嵌合的灯条投射出柔白的光线，通道两侧各被圆门锁上。墙壁、天花板和地面都是无缝拼接的金属材质，找不到任何裸露在外的电线、装置或插孔。只在门边墙壁比人眼略高的位置，各有一块边长十公分左右的方形cao作面板。

    看起来这是一个科技水平很高的位面，或许比她所在的位面要高许多。

    运明明走到cao作面板前，踮脚观察一番，最终按下了那个应该是开启的按钮。像先前那面圆门一样，这扇金属门也轻巧右滑打开了。

    她不由的想要感慨，看来，每个科技世界的页面设计都大差不差，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门后是一个六七十平米的房间。似乎是用作仓库，靠墙摆放着几台大型机械设备，以及十几个可能是储物箱的大方块。

    运明明弄不清机械设备的功能，也生怕箱子里面有什么危险物品，小心的绕开了。

    她想要找到一个出口，于是走向房间的另一扇门，cao纵着面板开了门。

    房间外是一条更宽的通道，通道一侧是银色墙壁，另一侧则是落地窗，窗外是浩瀚无垠的宇宙。星河璀璨，模糊的星云呈现出鲜艳的蓝色、绿色、紫色。近处能看到恒星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卫星围绕着行星，或大或小的陨石坑坑洼洼，有一两颗近了窗户，让人对安全问题有些担心。

    一座座小型设备悬浮在窗外，正伸长了机械手臂，将那些乱倾乱倒的太空垃圾收拢到自身舱内。

    运明明睁大了眼睛，出神的望着这番景色。毫无疑问，她正处在一艘飞船上。

    就在这时，走廊拐角出现一列整齐的身影。他们是飞船的巡查队，在自己的排班时间内负责巡查船上的安全状况。这些巡查队队员都身穿深黑色防护衣，佩戴头盔，上上下下不露一丝缝隙。

    看到运明明，他们没觉得很意外，步履如常的走向她。只有排在第二个的巡查队队员，冲身前队长小声的、不满的叫嚷起来。

    “这是最近第几个偷渡客了？叫马特奥大人知道，我们得吃不了兜着走。……还是老样子？直接丢下船？”

    听到直属上司的名字，队长按住腰间的电磁枪，停下脚步。他想起一条小道消息，变得有些迟疑。

    “这是个人类女人，”他轻轻的说，“也许我们应该报告给上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