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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阴沉起来,因为阿沐也露出不高兴的神色。 “明明是你不好,说些扫兴的话。我要负责任的嘛。” 小孩儿往前面的山道跑了几步,踏过几丛青草,闷闷不乐地说:“明明是你不好,你还生气!讨厌,我不理你了!” 他更恼火了:什么,还是他不好?明明是…… ……是什么? 他哄骗她出来,不就是为了取她性命、将她做成傀儡?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常人的道理”,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会被唾骂为不忠不孝不义之人,所以他为什么要在乎她口中的好或不好?这些有什么意义?没有意义。 等她成了他乖乖的、毫无生气的傀儡,这一切就都毫无意义。 他可以带着她的尸体,逃去天涯海角随便哪里,而她会一直陪着他。这样她才能永远属于他。 他该高兴的,他快成功了。 可事实上……他只是变得更心不在焉,更魂不守舍。 那座小山丘很平缓,不高,因为天气好,间或也能遇见来散步的人。他心事重重,一个劲带她往林子深处走。 “哥哥……” “哥哥……” “哥……皇叔!” 她生气了,在原地停下不肯走了。 他恍然回头,正见她一把将纸鸢甩过来,脸色气得通红:“你有什么好生气的,明明是你不好!你讨厌,我不跟你放纸鸢了,我要回去了!” 嘴上说要回去,可实际上,那傻团子只是站在原地,一脸愤愤地盯着他。 这个愤怒的表情,通常也能被解释为“等待解释”。 姜月章生来就是个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所以最明智的做法是立即走过去,甜言蜜语哄她开心,这样就能继续带她往前走。走到没人的地方,悄悄杀了,用傀儡术cao控着再伪装一段路,之后就随他去哪里。 他动了动,走回几步,弯腰平视她的眼睛。 说些什么,他告诫自己,说些好听的,轻易就能哄好。 但他的嘴好像突然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听使唤,只紧紧闭着,像是给涂了厚厚的胶。 在那座阳光下漏的树林里,野花处处的山道上,他们静静对视,像两只各不服气的小兽。 好半天,是阿沐先服软。她一扁嘴,严肃变成了委屈:“那,那真要是你做了不忠不孝不义之事……我先问你,问清楚你是不是有苦衷,行不行?” 他又不是在生气,他烦躁地想,跟这有什么关系? 可他又分明听见自己的声音。刚刚还紧闭不能张开的嘴唇,突然又轻易恢复了功能,吐出两个字:“不行。” 阿沐看上去更委屈了,也更气恼。她眉毛皱得紧紧的,还磨了几下牙:“你这个得寸进尺的讨厌家伙……那好吧,再多加一个条件,如果你是为了我才做了坏事、走了错路,我就跟你一起承担。如果我觉得实在不能不杀你了,大不了,大不了……” 她纠结了一会儿,突然深吸一口气,大叫说:“那你也杀了我好啦!” 按常理来说,人即便能清楚地记录回忆,也无法记住自己的每一个表情。姜月章也是如此,但这一刻是个例外。 他能够清晰地回忆起来,当她说出这句话之后,他是如何一点点睁大了眼。惊愕的情绪一寸寸蔓延,从血管往上涌,令他眼周的肌rou不由自主地拉扯。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什么?” “什么,你还要我再说一遍?这么过分的话,你居然还要我说一遍?” 她更生气了,一巴掌拍上他的脸:“姜月章你这个逆贼,听好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是为了我而做了坏事、走了错路,我不得不杀你,那我也允许你杀了我,听明白了吗!” 她打得挺疼。小小一个人,生气打人时力气也不小。 但这都不算什么。 无论是什么,都比不上他心中的惊愕。 他出生以来,随时面对的都是掠夺和被掠夺、欺骗和被欺骗、谋杀和被谋杀。他很早就懂得,如果你要杀人,那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而如果你在被杀的时候反抗,那也要做好死得更惨的准备。 没有人会自愿将性命给你。自己的命自己管好。 所以如果他想要她的命,就要自己去拿,并且做好了反过来被她杀死的准备。 这才是天地万物的至理。那些“大道理”都是陈腐的言论,天地间只有这么一个道理,可以叫物竞天择,也可以叫杀人者恒杀之,随便什么,反正都是一个意思。 “……姜月章,姜月章,你傻了啊?” 她又一个巴掌拍过来,霸道到了极点。 “你到底还要不要带我去放纸鸢?要是你敢骗我,我就打你!” 他捂住脸。很好,现在他两边脸颊都是巴掌印了,给别人看到,肯定以为他是阿沐的仆从。 想着想着,他却笑出声。低哑的笑声,他自己听着都觉得渗人。 也不怪阿沐略吓了一跳,警惕地说:“怎么了,你又要扯什么幺蛾子?” “……阿沐,你说的是真的?”他尽量轻柔地问,避免将她惊吓,“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要杀我,你也会允许我杀你?” 阿沐盯着他,小小地往后挪了一步:“你,你现在看起来好有问题……不过,君无戏言,我说了就是说了,我不会反悔的。” 她说这是真的…… 那似乎,他再多忍耐一些时候,也不是不可以。 “也好。”他喃喃说,“也说不定等你大一些,会更好看。” ――做成傀儡会更好看。 阿沐更警惕了:“什么更好看?” 他盯她片刻,微微一笑,去揉一把她的头:“说你的纸鸢会更好看。走吧,再不放就没风了。” 阿沐拍开他的手:“当然要去了,来都来了!快去把我的纸鸢捡起来!” 那个下午,他们相互配合,把那只普通的燕子纸鸢放得很高。他还悄悄加了几根傀儡丝线,还让她放得更容易;她浑然不觉,只顾乱窜乱跳、大呼小叫,哪里像个太子,简直是个山里的小猴子。 等回到明珠宫,早就过了他所承诺的两个时辰。宫里已经乱成一团,太后大发雷霆,关他们两个的禁闭,又布置了一大堆惩罚性质的作业。 但是,他注意到,太后对他们一视同仁。她既没有因为阿沐身份更尊贵、和她更亲密,就袒护阿沐,也没有因为他是主谋、无依无靠,而更多责打他。 他们一起关禁闭,甚至还能相互说说话。 等好不容易捱过了漫长的处罚,姜月章重新被带到了太后的面前。 他记得那个夏日的清晨,太后扶着眼镜,仔细观察了他很久。最后,她微微点头。 “你那‘克己复礼’,以后不用抄了。”太后说话总是不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