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聩，棋子

    秦王崩，王后服丧。

    王后寝宫从往日里的繁华喧嚣突然变得清静起来，曹王到的时候，宫人们都跟没看到一样，任他如入无人之地一样往庭院深处寻王后去了。

    上官透一袭白衣站在雪地里，雪色也不及他的容色。

    曹王远远就看见他这一身孝服，只觉得让人又怜又爱，这份怜爱和欢喜从他的眼神里泄出，又染上了赤裸裸的占有欲。

    “儿臣给母亲请安。”

    久别重逢，又是这样的身份地位，曹王说是来请安，目光落在上官透身上却不见半分尊重，只有满满的亵玩之意。

    上官透倒不在意，委身秦王也好，曹王也罢，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差别，不过都是一种折磨，他受了这么多年，早就麻木了，也不会再痛了。

    他怔怔的看着飘忽的雪色坠落，一层层的堆积，他忍不住伸出手，摊开的掌心接住了几片雪花，很快便被他的体温融化。

    曹王站在他身后，将他的手掌握住：“母亲小心受了寒。”

    轻柔的吻从耳后往下，痴迷又沉醉。

    曹王只觉得就连寡淡的孝服穿着他身上也变得好看起来，当然，脱了就更好看了。

    灯火耀耀，被寒风吹得飘摇不定，两人的影交织在锦屏之上，印下的是权势和欲望。

    李明从曹王变成了秦王。

    按例，新王登基，先王嫔妃无所出者放出宫，当尊王后为太后。

    新王却驳回了朝臣们的折子：“王后只能是王后。便是百年之后，王后也只能与我同葬。”

    朝臣们被他的话语惊得各个跪倒在地，请求他收回这荒诞的旨意。

    新王满脸的无所谓：“只要寡人开心，他是谁，是什么身份，都不值一提。寡人就是要他做寡人的王后，再有异议者，杀无赦。”

    如今朝臣之中忠于旧王之人乐的见他自掘坟墓，荒诞无道，新王的人不愿驳了新王的意思，失了帝王信任，王后的人一心想着要巩固王后的地位，这三方对新王要强娶父后之事，都是乐见其成的。

    唯有以谢危为首的中立的一系，素来只以国事为先，实在容不得如此悖逆luanlun之事发生。得了谢危眼神，立刻便有朝臣出来谏言：“陛下新登基，当择各国公主充盈后宫。王后荒yin，实在不堪为后，还望大王三思！”

    新王没想到他都说了杀无赦还有人非要触他的眉头，他为秦王的第一道旨意若是都不能成，以后还有何威严所在？

    “拉下去，执镬烹之刑。”他面色阴沉，显是因朝臣反对，已经动了杀心。

    秦国重才，少有因谏言获罪致死的，新王却不愿忍耐，他已经忍了许多年，忍得够多了，如今他为秦王，朝臣们自当令行禁止，唯他是从！

    “寡人就要他做我大秦的王后。”

    此事，便在新王的强烈坚持和血腥镇压之下，决定了下来。

    如果新王只是要强占王后，朝臣们腹诽几句王上荒yin，也就罢了。毕竟就连先王也为王后做过不少荒唐事，包括为了王后出兵赵国，允许王后干政，还放过了王后与长安君的私生子，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偏偏第二日早朝时，朝臣们发现，王后竟然又出现在朝堂之上。

    锦绣绫罗，金银玉饰，王后褪去了一身孝服，面上不见半分忧伤。他一步一步自丹陛走来，又坐在了他昔日的位置上。

    此情此景，哪怕是三岁小儿也知道新王对王后的宠爱是更胜先王，只怕今后朝臣们只能对王后奉命唯谨了。

    大部分朝臣不敢再触新王的眉头，只能将所有不满都咽下，只待他日再说。

    只是还就有那固执的老臣非要将生死置之度外，布满皱纹的脸上涕泪横流：“大王宠幸先王王后，此乃不忠不孝，允许王后干政，是为昏庸无道。大王此举，如何对得起先王，又如何面对天下百姓？我大秦，国将不国啊！”

    新王原本面上都是喜色，他如今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自然是得意的很。偏偏这些朝臣一个个都视他如昏君一般，好像他立了王后，就会毁了秦国一样。

    不检视自身，反而将一国的兴亡怪罪到后宫嫔妃的头上，何其可笑！

    他只觉得怒不可遏：“扰乱朝纲，不尊朕言！来人，将他拖下去，特赐鸩酒一杯！你们其他人也好好看着，这就是反对寡人的下场！你们该知道，寡人才是大秦的王，为臣子的，就当知晓臣子的身份，尽好臣子的本分！”

    王后坐在王座之侧，冷眼看着朝堂上这荒诞可笑的闹剧，只觉得无趣的紧。

    秦王，曹王，朝臣，百姓，可以利用的，不能利用的，不过都是棋子罢了。

    他襄助李明，本是为了除掉嬴政，好将扶苏接回秦国。但是李明登基之后，却担忧扶苏回来威胁到他的秦王之位，为此一直敷衍他，不愿让扶苏返秦，他的计划落空，只能另寻他法。

    如今李明行事越发荒唐，想必朝臣之中，又多了许多好用的棋子了。

    下了朝，上官透借口身体不适，让宫人去请了太医来。

    随着太医一起来的，还有谢危，而他的父亲，正是今日被秦王赐鸩酒的那一位谏臣。

    如今秦国的朝堂之上，除了旧王新王王后三方的势力，还剩的就是以谢危为首的中立一系。谢危父子俩同是在朝为官，性子却不大一样，其父刚直，眼里容不得沙子，即便是儿子今日在朝上多次试图阻拦他，也没能挡住他甘愿为大秦赴死的心，于是就此没了性命。

    谢危此人，外人评价他，都说他是君子如玉，温润端方，但是上官透看人从来不看表面。

    就连生父被赐死，都能迅速调整好心态的人，怎么会是真正的君子呢？

    服侍的宫人们识趣的退下，留下谢危和上官透两人相对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