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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到了。”门口石阶长满了青苔，被老鼠咬坏的木板门让人怀疑到底能不能防贼，进门后，很大一股腐朽的气味，地板坑坑洼洼充满了时间磨砺的痕迹，客厅和餐厅是连在一起的没有单独分离，一览无余的空间堆满了杂物，可以看到内里的卫生间正对着厨房，摆在破烂电视剧旁边的杂牌电冰箱工作中发出呜呼的惨叫听着怪瘆人。

    章栖予知道石知律穷，也见过很多穷人，但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

    因为身上没有那种甘于现实的气质和过于强烈的自尊心。

    石知律获得太过优秀肆意了，穷是她唯一的缺点，但是她把这个缺点掩盖地很好，甚至没人会觉得她是真的穷。

    本来今天轮到石知律做饭，但钟绫儿非要亲自下厨。

    石知律把钟修赶到他自己房间去先写作业，章栖予刚在沙发上坐下，客厅本来就昏暗的灯闪了一下，她吓得跳到石知律石知律旁边一把搂住她的脖子。

    石知律身上很好闻，章栖予以前觉得是什么香水，现在细闻才觉得可能是某种普通沐浴露的罢了，这种气味和这个房间的环境格格不入。

    “别怕。是灯坏掉了。”石知律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

    章栖予这才放开她，石知律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个工具箱，弯着腰专注地修起灯来。

    “你还会这个吗？”章栖予对她有多了解了一些。

    “都让你换个新的了。”钟绫儿从厨房端了菜出来，她晓得这是石知律同学，她这种老狐狸怎么会看不出章栖予从进来后的表现，但是内心还是不希望石知律被瞧不起，“咱们家又不差这个钱。”

    “还能用。”石知律把灯泡扭好。

    章栖予完全没注意到钟绫儿的话，她继续跟石知律说道：“你都没关开关，不怕触电吗？人体也是导体。”

    “噗。”石知律不知道怎么解释，“电不死。”

    “来，吃饭！”钟绫儿去喊了钟修，因为来得急，家里没买菜，就随意炒了几个家常小菜，“下次来，我炖鸡汤给你喝。那个我最拿手了。”

    咳咳咳。。说到鸡汤还挺尴尬的，章栖予不善于言谈，不知道接什么，她只看着方才洗过还沾着水渍的餐具，不知如何下手。

    石知律从一旁边扯了纸巾，细心替她擦拭干净，又帮她用公筷每个菜夹了点：“虽然你可能已经吃过了，不过这是我妈的一片心意，你可以试试味道。”

    章栖予看了她一眼，拿起筷子尝了几口，动作很优雅但是在这种气氛里多少有点做作：“好吃。”

    石知律笑了笑，章栖予又对她说：“你不吃了吗？”

    “嗯，我已经吃过了。”石知律才吃完厉栗就跑过来和她说钟绫儿工作的地方被端的事情了。

    “其实我也吃过了。。”章栖予洁癖还是很重的，虽然这么觉得不好，但是她总是怀疑碗筷消了毒没有会不会又细菌。事实上很明显这里确实不可能装得下一个消毒柜。

    “嗯，那我送你回去吧。”石知律也没有勉强她，“你等下，我去拿个手电筒。”

    她们走的不是来时的路，天色已经不早，路灯有不少年久失修，周遭很多不怀好意的视线蠢蠢欲动，在这抹青春的气息上打量。

    “不要去看他们。”石知律说完朝一个工字背心撩到肚皮上的的大叔瞪了回去，那大叔本来还在色迷迷地朝着章栖予的臀～部看，估计没意识到看上去不过是普通女子高中生的女孩这么泼辣，缩回了视线不再多看。以前只觉着石知律一副很好说话的软绵绵的样子，章栖予忽然觉得石知律凶起来很有男友力啊，再接着，石知律牵住了她的手，“有我在，别怕。”

    石知律真有安全感。章栖予真的一点儿都不怕了，她甚至希望这条路能更长一些。

    石知律不这么想，才送到了路口，石知律关了手电筒，给她拦了一辆出租：“到家了一定给我打电话。”

    “哎…”看她转身就要走，章栖予叫住她。

    石知律侧脸看着她。

    倒春寒，她就这样站在光影下，盘旋在黑漆漆路灯下的蚊子嗡嗡作响，路上已没有什么行人，只有她的影子被照射地很长，章栖予觉得自己的少女心还没跳够，故事的女主角就放开了她的手那样难过：“那个…在警察局那个和你差不多大的男生是谁？”

    石知律想了半天才知道她大概说的是厉栗：“章栖予，你也太能吃醋了吧？那是我发小。我们没什么的。”

    章栖予放心了：“嗯，那就好。还有…今天你能打电话给我，说明你在遇到事情的时候，能第一时间想起我，我感到很开心。”

    “那是因为..”石知律故意停顿了一下，“我朋友里最有钱的只有你啊。”

    这个暧昧杀手，不煞风景会怎么样啊！章栖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卑微了，既然已经如此卑微，不如再卑微一点：“石知律，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你真的…考虑下我吧？哪怕…是因为我很有钱。你为了钱可以接受余裕，为什么不可以同样接受我呢？就因为我是女生？但是除去我是女生这一点，我哪里也不比余裕差。不是吗？”

    如果这番对话是发生昨天，石知律一定会顺水推舟告诉她不行就是不行不是男生女生的问题。但是现在章栖予帮了她这么大忙，石知律真没脸再拒绝她了。

    要不要把她因为PTSD没信心接受任何好意的故事讲给她听呢？

    如果是章栖予的话，就算和她说了，也没有办法理解吧。

    有句话叫做，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正常人总会觉得抑郁症、焦虑症什么的很矫情，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克服的。

    所以石知律总是独自站在阴影里承受那一幕带给她的伤害，哪怕是岸上的人是自愿的，她也不愿轻易将之拉入深渊。

    “你已经知道我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好，还想和我在一起吗？”那时候石知律对章栖予是什么感觉呢？不讨厌，感动，惊叹于她的自信与勇敢，还有一点点喜欢，但是绝对没有完全的信任，她分析这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从小养尊处优，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过，偏偏在喜欢她这件事上栽了跟头，所以越挫越勇变得执着起来，或许得到了，反而不会那么喜欢了、

    “我才没有觉得你哪里不好。”章栖予还在口是心非，她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从进入石知律家那一秒开始掩饰不住的嫌弃吧？

    章栖予可能会觉得，她不喜欢石知律的家，甚至对她的家人职业存在偏见连普通地友好都不愿假装出来，但是她喜欢石知律，这两件并不冲突。

    她泡在蜜罐里，想事情也太简单，没有想过原生家庭也是一个人身上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但石知律比她见得多，想得多，在这段恋情宣告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悲剧结尾，但是为什么不可以给不知为现实为何物的小姑娘吃这颗糖果呢？

    所以石知律考虑了很久，说：“那可以的啊，你不要后悔就好。章栖予，我可以和你谈恋爱，但是我们要约法三章。第一，这段关系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芮羿她们，哪怕有一天我们分手了也不要告诉谁，就当作彼此的专属秘密。第二，要是柏拉图恋爱，毕竟，我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第三…暂时没想好。”

    按程则那家伙说的，追人就是要不要脸，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果然靠谱，章栖予本来还拉不下脸，没想到进度条一下子推进了这么多，她终于不是单恋了，石知律说的条件她也完全可以接受，因为章领要面子，学校还是有许多人认识她的，搞同性恋啥的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不想增添不必要的麻烦，至于芮羿她们，初恋的欣喜让章栖予就没有想过两个人会有分手的那一天，她想不得那么长远：“没问题，但是，柏拉图恋爱是什么？”

    石知律：“……”

    章栖予以为她没听清楚，又重复一遍：“石知律，我说，柏拉图…”

    石知律把她赶上了出租车：“自己去百度查！”

    直到车尾气都看不见，石知律才放了心往回走。

    没了章栖予在身边，回去的路有点无聊。

    手电筒不自觉地在墙壁上画出无规则的图案轨迹，她嘴里也跟节奏哼起歌来：“你的发香　散的匆忙我已经跟不上　闭上眼睛　还能看见　你离去的痕迹　在月光下　一直找寻　那想念的身影。”

    不知怎么的，章栖予才走多久，她就想起她为了分数看她不惯的样子来。

    明明开始是那么不对付的俩人，居然不知不觉谈起恋爱来了，想到这里石知律不禁觉得有点好笑，笑意弥漫在她的嘴角，直到回了家还没消失。

    “送你同学回去了？”钟绫儿其实已经很困，但还是给她留了灯，听到开门的声音，这才放心下来。

    石知律轻轻“嗯。”了一声，晃晃手里的钥匙：“我进去睡觉啦。你也早点睡，晚安。”

    “好。”钟绫儿今天在派出所就一直蹲着，站起来腿有点麻，“哎唷，这几天可把我折腾坏了，明天终于可以睡个好觉。”

    “绫儿姐。”石知律想起来什么，“你别再做这个工作了，再有下次我怕我朋友没法捞你了。我打工认识个主管jiejie，她那里需要招个长期工。你有意向的话可以去看看，厉栗还在那里。”

    钟绫儿暂时算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