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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金边一闪即消。 英欢裙纱曼曼,身子半倚在营西废栅旁,任落日斜影长铺满地,眼望东面山头之巅,久久不动一分。 脸色清肃,眼中水光在涌,亮得通透。 夜色将暮,天边灰了一片下来,日头最后一分血色也被隐在远山之后。 黑了,便冷。 有风起,鼻尖便升起淡淡的血腥味。 一闭眼,看见的就是磷峋森森,惨白之骨。 她阖起的眸子抖了一下,手紧紧握住木栅侧缘,小吁了口气。 身下栅木悠悠而晃,睁眼之刹,旁边一个黑影移过来,稳稳坐在她右边。 她没动,没偏头,长睫一掀,眼睛只望天边青月,不消看,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贺喜坐着,大掌撑膝,双臂微屈,半晌未言,也未看她。 四周静得一塌糊涂。 玄甲擦拭得净折月辉,硬盔白缨搁在一旁。 坐了良久,他才慢慢起身,拾起头盔,伸指一掸盔缨上的淡尘,也未回头看她,便要离去。 英欢睫颤人微动,终是侧眸去看他,启唇道:“甲胄俱全。是要御驾率军出营?此次要去何处,是不是又将瞒我不说。” 他转身,玄铁凛凛,凉透人心,褐眸漠光淡淡。看了看她,才低声道:“听人道你一日未进水食,来看看你是否都好。” 她一下子垂了眼,瞳底干涩得紧,心间麻木得分不出疼,半晌才哑着嗓子问了句:“沈无尘已走?” 他走回半步,一点头,眉间有褶。声音透寒:“按你的意思交代了他,他也并未多问,只拿洪微回营时用的帅旗依样敛了尸骸,又将甲胄细细拣理了一番,直到走时也未发一言,看不出他心中到底何意……” 英欢深吸一口气,抬手轻一挥袖,不叫他再多说,只垂了睫,不言语。 依沈无尘地性子。自当无语而敛。 将他从越州疾诏归营,却是为了让他将狄风尸骨带回京去,他心底会是个什么境地,她不敢想。 贺喜立着。看她一直低着头不开口,不由走回半步,弯身伸手,长指触上她的脸,轻轻摩挲了一阵,未见有泪,才微展眉头,转而拨了拨她的发。薄唇横抿,戾气隐散。 洪微奉她之谕,率邰京西禁军五千人马出营向北,未寻得邺齐一卒一马,却一路抵至江下游。夏水涸而泥沙堵,锈甲森骨。埋于沼中。腐之将半。 当日焚尸投江数千众,冲至此处。只余十数具。 层层苍骸中,凭甲识人,竟得此一伤。 惊然之下敛骸归营,一路上马行人慢,由是拖了三日才归。 两军庆捷大宴之夜,最后却成哀亡悼帅之殇。 英欢偏过头,避开他的手,落睫一瞬,脸色愈苍,眉动却无言。 清月忽而影动。 远处依稀传来万阵卒马一声喝,恍惚间闻得蹄踏乱飞之音,竟然又是大军出营之势。 她蓦然抬头,看他眼望营北之向,不禁蹙眉,问他道:“自正午至此时,大营之中两军先后已出五路,你究竟要派多少人马出去?!” 贺喜长臂夹盔,垂首看她,眸间雾动,一扯嘴角,却也不答。 笑却无意,悍气愈盛。 她已久未见他露出这种神色,不由猛地起身站定,纤眉斜飞,抬眼盯住他。 半日以来,耳闻兵令下之不断,营中人马列之不休,两军将领未得有报,只见数万大军一波波地拔营而出,却不知他到底想要怎样。 心中陡然一颤……他…… 她一眯眼,上前贴近他,抬手轻摸他陡削侧庞,淡声道:“云宾二州调来的四万兵马,是去了北面,还是去了东面?” “东面。”他答,声碎利落。 风过缨乱,她蓦然一垂手,撇了眼去望别处。 邰军中,自方恺以下数十将校,亲睹狄风甲骸惨状,群愤而怒涌,纵是不得君命,也要趁巍州大捷之势向北讨伐燕朗屯于仓、顺二州之部! 下面种种举动她全知,可她却无力参拦。 任他全权主张。 但眼下他披甲握盔,俨然一副挂帅将出之样,且又命邺齐大军发往东面,分明是要借机去攻中宛都城吴州! 虽是一点不瞒她,可她却满心不是滋味。 共伐南岵之时梁州被她所夺,想必他心中定不痛快;中宛一战,吴州他当是势在必得…… 心下正兀自思量时,下巴猛地被他一把握住抬起。 她小喘一声,抬眼瞪住他,正要开口时颊侧被他一捏,立时便酸得说不出话来。 他眸光窜火,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东攻吴州,我不瞒你。但,北伐燕朗之部,我将与方恺一并率军而行!” 她呼吸骤然一窒,惊不能言。 竟未想到,他着甲及身御驾出营,为地竟是领军北上…… 回神之刹,她蓦然抬手,狠狠打落他的掌,死盯着他,咬牙道:“不须你为了我,领军赴北收复仓顺二州!” “并非全是为了你,”他低声道,眼里跟着一黯。“早就说过,狄风战逝,我心亦痛。” 那般铁骨铮铮之帅,转眼便成森骨锈甲一堆,谁人看了。安能不痛! 她一下子便又喘不过气来,朝后退了小半步,膝间卡在矮栅上,才将身子稳住。 心底抽搐难耐。 莫论邰东路军中数万将兵,便是那夜在场的邺齐将领们,哪一个不是昂藏七尺却攥泪的! 沙场倨傲,虽有槊戈相争之往历,然逝者长眠。沸血男儿如何不存哀人伤己之痛。 贺喜眉沉面紧,走来一把将她拉起,按进自己怀中,觉出她在拼命挣扎,更是用了十二分地力,牢牢箍着她,低头在她耳边道:“大军拔营,给你留了一万人马,你移驾去巍州城中,等我回来。” 此去不知需得多少时日。大营之中未得重兵护驾,若她一人留在营中,他会担心。 她身子僵了一下,随即又软。任他抱着她,半天不动,亦不开口。 他只当她是默然应了,大掌一勾她的手,扯了她便往行帐那边走,脚下步子迈得极大,口中低声又道:“不得不进水食,不得彻夜不眠。不得擅自离城向北……” 她用力掐他,阻了他的话,蹙额不语。 他也不再开口,慢慢地握了握她的手,珍且怜惜,低了眼一直看着她地侧脸。直至近帐五十步远。才挪开目光。 松了她地手,沉沉无声而叹。 她停了停。似要转身,却终是未转身回头,攥了拳便快步进帐去了。 竟是未留一字。 他眸子黯淡无泽,眉落人冷,目送她一路入得帐内,又停了许久,才转身抖甲而走。 远山愈苍,夜色愈黑,风愈大,心愈凉。 帐内烛烟缭绕,却是清冷。 英欢走去内帐,自床榻之下翻出那袭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