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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何为父母慈爱,他全然不知。 ??隔了这么多年,上方所谓的“父皇”待他依旧一副视若狗彘的模样,倒没有别的什么,只会生出一股怅惘之意,他在这个世上太飘忽了,如无根之萍,无根之水,天地之大,不知何处才是归处。 ??明德帝见他面色恍惚,怒喝道:“还不快说出来!” ??李元悯浑身一颤,讷讷地看了明德帝一眼。 ??他眼中唯一一点光亮熄灭,跪俯下去,似被惊吓到,嗫嚅着:“是二哥……元悯只是与那內侍传了二哥的话,让他辰时便将那只猛兽运过来……” ??“你胡说!” ??李元朗一瘸一拐冲了出来,方才慌乱跳下云台之际,不慎崴到了脚踝,然足下再痛,岂能比得上此间的慌乱暴怒,他指着李元悯骂道: ??“好你个李元悯,竟血口喷人!” ??李元悯蓦地抬起头,似是惊疑地看着他。 ??他双唇抖瑟,眼中恐慌,最终艰难开口, ??“回父皇,此事皆是元悯一人所为,不关二哥的事。” ??在场众人皆知他在后宫的境遇,如若他死咬着,旁人自还会存着几分疑虑,然而他如此大包大揽,旁人又岂能信李元朗清白。 ??一股恐惧冷冷袭上心头,李元朗慌张地往上一瞧,果然,王朝鸾一双杏目泛着冷意正死盯着他,眼中是点点寒星。 ??一亲卫上前,双手呈上一把铜锁, ??“启禀陛下,此乃关押猛虎的铁笼上找到的锁具,卑职已查验过,这锁头外观虽完整,但锁芯已被人动过手脚,只需轻轻一碰便会脱落,故而这兇兽才这般轻易逃脱。” ??明德帝面色黑沉,“好,好,倒是算计到朕的头上了!” ??亲卫犹豫:“卑职还遣人去了钟粹宫的兽房……” ??明德帝瞧了一眼钗发散乱的王贵妃,她面上慌乱一片,自是知道关窍不小,心下沉怒: ??“说!那里还养了多少只兇兽!” ??“狮虎三只,罴熊两只、花豹五只……” ??后宫竟蓄养如此多兇兽,听闻亲卫口述,不仅百官妃嫔,便是明德帝也不免心惊rou跳,背后立时发了一阵冷汗。 ??“除此……”亲卫窥着明德帝的脸色,又道:“里面还关有一人。” ??明德帝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人?” ??“乃一掖幽庭贱奴。” ??后妃宫殿,竟私藏掖幽庭贱奴,官员们面面相觑,均不敢先发一言,明德帝眼前发黑,他跌跌撞撞后退几步,怒瞪了王贵妃一眼,半晌,切齿道: ??“将人带上来。” ??王朝鸾怎知自己兽房中竟藏了一个贱奴,她扭头惊疑地看了一眼云台下的李元旭,对方满目骇然,她心下绝望,跌坐在地上,只恨这些年,对亲儿纵容太过。 ??很快,御林亲卫将关着猊烈的笼子运到了御前,一同来的还有掖幽庭中令。 ??猊烈目色黑沉,紧紧抓住栅栏,警惕地观察着周围,方才一堆官兵模样的人围了兽房,将他连人带笼拉到了这儿,他虽不知发生什么事,可心下明白绝非好事。 ??这个云台他自是熟悉,他曾在这儿与无数的野兽搏斗厮杀,原以为又要来一场血战,然而今日之状,显然并非如此。 ??目光不由落在眼前一个跪在地上的背影,皱了皱眉,他觉得很熟悉。 ??明德帝端详猊烈半晌,心知关押在掖幽庭的必是朝廷钦犯的亲眷,只猊烈头发蓬乱,脸面污黑,自是瞧不出样子。 ??“笼中何人?” ??早在四皇子向他讨要这贱奴之时,这中令便知迟早会出事,只不知后果竟如此严重,他汗出如瀑,颤声道:“此乃叛将倪焱之子,猊烈。” ??当场一阵sao动声。 ??叛将倪焱,出身寒族,曾凭着赫赫战功当上了江北大营的主帅,初武十年,江北大军苦战三年,终于收复漠北,将北安的版图扩向西域,立下不世之功,然而五年前,此人通敌卖国,使得北安短短数日就丢了南台十六州,消息传来,明德帝大怒,当场赐命斩立决,其府上男丁年满十六者皆诛杀,未满者押入掖幽庭为官奴,女眷充入教坊司。 ??掖幽庭中令知道此事已一发不可收拾,只能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给抖露出来——那四皇子如何讨要猊烈,又是如何充作兇兽与猛兽相搏。 ??在场不少武将与倪焱共事过,多数人仍对当年这一桩死案疑虑在心,此刻看见倪焱独子小小年纪便遭此非人折磨,不由义愤填膺。 ??一个老将含怒上前,隔着栅栏拖过猊烈,一把将他身上污黑得看不清颜色的衣服扯开,一具狼藉一片的身子敞露在众人面前。 ??上面或新或旧的撕咬伤口,有尚还在发炎的,亦有结了厚厚血痂的,满身肌肤,竟找不到一寸好的地方。 ??猊烈目色血红,正待出招卡住那老头的咽喉,余光却见眼前跪伏的人目光投向了他,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猊烈手一松,怔在当场。 ??正要细看,那人已经转移目光,恍若完全不认识一般。 ??猊烈胸膛剧烈起伏着,突然想起了最后一次会面,那人与他说:无论如何都要装作不认识他,切切。 ??她?是他? ??那人为何会穿着皇子的衣服,又为何跪在地上?猊烈紧抓着铁杆。 ??方才扯开猊烈衣物的乃北疆军老将李茂,他素来欣赏倪焱,当年也因倪焱的缘故从正二品大将贬至如今四品参将,见故人之子如此备受磋磨,岂能耐得住性子,只眼中含泪,当即合掌跪下:“陛下,当年倪焱虽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然他身已伏诛,阖族覆灭,已受到天威严惩,可他亦有大功在身,看在漠北疆域的份上,这孩子怎能被如此苛待?” ??明德帝面色青红,他怎知一桩事的背后竟还有一桩,倒像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今日,怕是不能轻易善终了,一时暗悔没有听着王贵妃的建议,私下审定,如今却是面临这等被架上台面的局势。 ??事情愈发棘手,倪焱通敌,罪有应得,但其漠北之功亦不可埋没,北安素以仁政治国,一个有功的罪将处理起来最是微妙,当年那场风波,至今仍是众多武将心间的一根刺,而今这倪焱之子,却是这般被皇家子弟苛待,若不好好安抚,万一让有心人拿此事做文章,显然会寒了天下人的心。 ??遂冷声道:“带四皇子上来!” ??饶是仗着明德帝的宠爱,李元旭也知道今日这事不可能轻易揭过了,他跌跌撞撞跪在明德帝足下,哭道:“孩儿一时贪玩而已,都是孩儿一时贪玩,父皇,孩儿再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