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伪刘霍,清水,刘彻说书专场
又是一个休沐日,刘彻居然真的下旨让霍去病今日独自进宫伴驾,稍晚时刻会有车架来接。来宣旨的宫人带着若有似无暧昧的笑意,今日召这位新侍中入宫的目的昭然若揭,说不准以后朝中又会有一位新贵?而最让霍去病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卫青居然看上去还挺高兴? 卫青一边替霍去病整理袖口领口腰带,一边絮絮叨叨给他讲进宫后怎么行礼怎么应答怎么不踩到刘彻的逆鳞,将自己与刘彻的相处小妙招倾囊相授。 霍去病根本不想听这个。他伸手攥住卫青的一双手腕不让他继续动作,质问道:“舅舅,你不会不舒服吗?就算陛下有无数情人,你不在乎,因为他是皇帝。那我呢?我和别人睡,舅舅也不在乎吗?” “我们去病还真是个纯情少年。”卫青笑眯眯,“大人世界里睡去睡来是很常见的事。去病是不是害怕了?你放心,陛下是很好很好的人,去病一定会喜欢他的。而去病也是很好很好的人,陛下也会喜欢你的……哎哟!” 霍去病按着卫青肩膀,一使劲将卫青推倒在地,覆身压了上去,“舅舅我若是不想去呢!” “那舅舅就替你去。”卫青也不挣扎,随意躺在地板上,“不过,你这个侍中是舅舅向陛下讨的,你若不应召,舅舅今日又得费心给陛下顺毛了。” “所以今日舅舅若是进宫,陛下就会对舅舅做很过分的事吗?像上次那样?”霍去病寒声道。 卫青脸红了红,小声道,“陛下没有做很过分的事,是情趣,你小孩子不懂……咳咳,总之陛下是天底下最好也是最坏的情人,你以后就知道了。” “可去病只想要舅舅一个情人!”霍去病气鼓鼓想封住舅舅的嘴,不让他再说不中听的话。 卫青预判了他的意图,主动探起身子在霍去病面上啾了一下,顺势把霍去病推开,“你身上的朝服我好不容易打理好,可别弄乱了,衣冠不整面圣可是大罪。” 霍去病气个倒仰,直接往地板上一躺,恨不能在地上滚两圈把衣服弄更乱。 “怎么越大越成孩子了。”卫青摇摇头,跪坐在霍去病旁边,“舅舅和你讲讲道理。” 两人正掰扯呢,忽然有仆人远远在门外禀告,说公孙敖将军来了。 客人登门总不能不迎接,霍去病只得瘪瘪嘴跟着卫青出去。但有人比他两速度更快,还没看到公孙敖人影,就听见卫伉呜嗷呜嗷喊着“敖叔叔!”奔了上去,卫不疑傻乐着也迈着小短腿跟着哥哥跑,后面跟着一大串奶娘仆妇。 两个小君侯相迎也不能算很失礼,虽然没一会儿卫不疑就张着小短手嚷着要骑大马。公孙敖也不见外,一手抄起卫不疑,往天上颠了两下,逗得卫不疑笑得嘎嘎的,然后架到自己的肩上坐好。又转头问卫伉,想不想也上来? 卫伉羡慕的看了一眼弟弟,然后坚定摇头,说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再玩这种游戏了。 公孙敖爽朗一笑,“没事儿!你敖叔叔再抗三个你这样的小崽儿都没问题!”说着把卫不疑挪到左肩,左手单手扶稳,右手一揽一托,便把卫伉也扛到自己右肩上,还嘚瑟的转了两圈。 “这是在玩啥呢!”卫青忍不住笑出声,迎了上去,把卫伉接到自己怀里,却没有放下,反而往上托了托。 面对父亲少有的亲近举动,卫伉睁大了双眼,双手环住卫青的脖子,小小声喊了一句父亲。 霍去病没有上前,总觉得舅舅和公孙敖一人抱一个孩子的场面,有些刺眼。 霍去病憋着一股火被车驾拉进了宫。刘彻高高坐在最上端,心情不错支着下巴,待霍去病行完礼,问道:“会舞剑吗?” “请陛下恕罪,臣只学过上阵杀敌削人首级的剑法,并不会舞剑。”霍去病冷冰冰答道。 “既如此,那嫖姚校尉和我谈谈孙吴兵法如何?”刘彻也不恼,又换了一个话题。 “臣觉得,打仗需要灵活的根据情况制定谋略,并不需要学习古兵法。”霍去病又硬邦邦把话题撅回去。 “哈,还挺桀骜,和你舅舅的性格一点不像。酒呢?酒也不会喝吗?”刘彻拿起自己案上的酒壶晃了晃。 霍去病坐在离刘彻不远处,面前的食案比刘彻的案几矮一些,上放了几样精致小菜并一壶酒。霍去病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仰脖喝尽了。 “喝了酒话题就能打开了,我们来聊聊你一定有兴趣的话题,比如,你舅舅那三个孩子怎么来的?你应该不知道,你舅舅的身体一开始并不是现在你看到的这样。”刘彻抛出诱饵。 关于舅舅的事,没有霍去病不想知道的,他恭恭敬敬向刘彻行礼,“请陛下赐教。” “想听故事,也要有点诚意,过来给我把酒满上。”刘彻食指敲敲桌面示意。 霍去病嘴唇动了几下但还是把不敬的词句咽了下去,走到刘彻身边,拿起酒壶给刘彻斟了一碗酒。 “你舅舅十四五岁就上了龙床,要是一早就能生,他大儿子怎么可能现在才四五岁。”虽然是说实情,但刘彻也不无炫耀之意。“你舅舅看着温和,其实就是一匹野马!他应该知道他第一次出征就直接奔到了龙城!那是匈奴人的祭祀之地,在那里供奉着昆仑神,为了震慑匈奴,你舅舅一把火烧了龙城!然后他就中了诅咒……” “啊?这诅咒不能解吗?”霍去病震惊,听上去不可思议,但陛下一国之君应该也不会胡说。 “有匈奴的祭司说可以解除诅咒,但他拿这事要挟你舅舅,并提出一些非常无理的要求,被你舅舅一剑削去首级。此后朕也多次派人去匈奴秘密打听,倒是确有一个解除之法,你舅舅毋宁死也不同意,便作罢了。朕也一直在寻求中原的方士,或许能有能人异士用别的法子解除诅咒。”刘彻叹了口气。 “什么法子,为何舅舅不愿试一试?”霍去病蹙起了眉头。 刘彻冷笑了一声,“匈奴人说,与匈奴王脉交合便能得到昆仑神的谅解,他也配?” “匈奴人好大的胆子!”霍去病勃然大怒,“区区昆仑神,我迟早连他的祭祀金人都抢回来!” “哈哈哈!有志气!朕果然没看错你!”刘彻拍案大笑。 “臣有个疑问,或许设计皇室秘辛,不知当不当问……”霍去病咬咬牙还是问出来了,“舅舅的几个孩子,陛下为何不认回来?” “朕也想认回来,你舅舅坚决不同意。”刘彻惆怅灌了一口酒。“而原因,朕估摸着多半是因为卫伉的另一个父亲。卫登和卫不疑是朕的孩子,卫伉的父亲却另有他人。” 霍去病思索了一下,“是合骑侯公孙敖吗?” “哈,你和朕当初猜的一样,但并不是。公孙敖对你舅舅有救命之恩,两人感情极深,但似乎真的只是兄弟。”刘彻一手撑在耳侧,一手把酒盏当陀螺转来转去,“卫伉的另一个父亲我想你认识,但也许现在没什么印象了,你记得当年寄住在你家的主父偃嘛!” “竟然是他?”霍去病如遭雷劈,他记得在自己七八岁的时候,舅舅还没有出征,只是大中大夫的时候,家里似乎确实住过一个胡子长长,不招人喜欢的中年男人,舅舅说他怀才不遇现在钱用光了找不到住处,就好心接济一下。中年男人在卫府住了一段时间后搬了出去,舅舅说他发达了,之后霍去病就没怎么见过他了。 “他怎么和你舅舅搞上的朕也不知道,你舅舅也不可能对朕说。”刘彻想表现自己云淡风轻,拿起筷子在盘子里划拉两下,还是越想越烦躁,啪的一声把筷子放下,发出好大声响。 “想来也是朕的错,那时候朕还年轻,流连花丛总是玩不够,对你舅舅的状态疏于关注,觉得你舅舅从战场上回来后对朕疏远了些,也只以为他第一次上战场看到血不适应需要慢慢走出来,没发现他身体的变化。直到有一天,有一天……”刘彻闭了闭眼,“太医令禀告朕说车骑将军卫青近来不肯让医官为他诊脉,却似乎在偷偷抓药,怕他身体不适却讳疾忌医。我招来卫青,发现他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了,我还开玩笑问他是不是胖了,你舅舅脸却一下子白了。” “后来事情的发展很简单了,我把主父偃打发去了齐国当国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从一开始朕,卫青,主父偃都知道主父偃是要成为朕的一把刀,一把对付诸侯王的利刃,这把刀也一定会碎,以此平息诸侯王的怨恨。而刀到了该碎的时候了。所以你舅舅不怪我杀了主父偃,但我却在心底埋下了一根不信任的芒刺,刺很小,却硌得朕很不舒服,于是朕又做了一件事。”刘彻从霍去病手里拿过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我赐了你舅舅一碗药,告诉他这是百越的神药,喝了就会把主父偃的事全忘了。你舅舅很干脆的喝了。这世上哪会有这种精准删除记忆的神药?我只是让人用很多黄连煎了一碗nongnong的药汤。很神奇的是,喝完药的第二日,卫青就表现得真像喝了神药一般,把记忆删空了,连主父偃处刑都没去看过一眼。于是朕就决定陪你舅舅演,就当这事儿真的过去了,你舅舅真的喝了神药。”刘彻咕嘟咕嘟喝酒。 “还是元朔三年,不疑出生了,这一胎你舅舅生的很艰难,最难的时候他攥着朕的手流着眼泪求朕不要把孩子抱回宫,朕答应了。之后卫青说他不愿意自己的孩子挂在不知名的女人名下和他毫无关系,连见一面都难。其实我知道,他觉得,既然朕费尽心力要削灭诸侯国,将其纳为汉郡,并为此牺牲了主父偃全族,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能让孩子成为诸侯王,而养在他名下至少也能保证孩子衣食无忧。” “我知道你舅舅心里其实也有根刺。”刘彻点点自己的心窝,“他怕朕把你也锻成一把剑,然后像主父偃一样碎掉。你舅舅不愧是我的知心人,他猜对了,我确实要把你锻成一把剑。” “臣惶恐。”终于插上话的霍去病毕恭毕敬行礼。 “但朕要你做仲卿的剑!孝文皇帝46载而山陵崩,先帝也年不满50。虽然山呼万岁可哪个皇帝能千秋万岁活着?朕已经三十有余了,你舅舅比朕年轻,应当能比朕活得久吧?你舅舅从不养士,没关系,朕可以帮他甄选培养势力。公孙敖虽然谋略不足但勇武忠诚,是朕为仲卿挑的盾。而你要做一把护卫他的剑!不管是战场上的危险还是朝堂的威胁,都要狠狠反击回去!你,能做到吗?”刘彻虽然有些许醉意,但眼神锐利。 “臣!万死不辞!”被激起了血性的霍去病也大声回答。 “错了,你不能死。”刘彻缓缓摇头,“你要成为仲卿的倚靠,即使朕不在了也一样。所以你要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要获得和仲卿相当的地位,这样才能成为仲卿的又一重保障。” “是,臣明白了。”霍去病又行了个礼。霍去病清楚,今天晚上只有这个礼是发自内心的。原来当今天子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并且看到更远处,才能咬牙将爱人与人共享。 刘彻伸了个懒腰,“喝得有点多,朕都困了。朕要歇息了,你睡外间那个小床。” “咦?陛下你不……我?”霍去病吃了一惊。 “你锐利的像把刀,朕才没兴趣抱着铁块睡觉。也罢,让朕养养生吧!”刘彻站起身来活动下筋骨慢慢往寝殿走。 “那陛下何不找其他人伺候?放心,臣决不向舅舅告状的。”霍去病促狭的向刘彻挑挑眉。 “那可不行。”刘彻笑了一下,“你是仲卿好容易推上来的人,朕要是今天就召幸别人,岂不是显得你很不得宠。反正这天子宠臣的虚名啊,你得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