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女向][那维莱特]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被审判者与旁观者的心态确实不一样。

    有人指控我以权谋私。我知道我不会输，我只是为我的“客户”准备了触犯的所有法条中最严厉的那一档刑罚，不合情但合理。

    我仰视着站在审判台上的那维莱特，杖尖重锤坚实的木质地板，胜利的天平意料之中地向我倾斜。

    那维莱特瞥向我，我脸上正带着笑容。

    “审判胜利”这么浅显的理由当然不值得我高兴，只是我的审判长大人睥睨的眼神太过压迫，而头顶翘起的发丝因为大幅度的动作跳来跳去又过分可爱。

    我进入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通报被准许，甚至那维莱特在我轻敲已经敞开的门时向我起身示意。

    “审判官先生您好。”我率先打了个招呼。

    “您好。是关于审判还有什么疑问吗？”那维莱特伸手示意我坐在待客的沙发上。

    “我还以为您会对挑衅法律权威的人区别对待。”我十分识趣地坐到他对面。

    “律法与规则本身并不具有权威。身为审判官的我要维护的只是遵守它们所能带来的公平与正义。审判证明了您的清白，所作所为皆在法律的框架之内，您无需以挑衅者自居。”那维莱特也坐回他的位置。我开始好奇他把手杖藏在哪里。

    “那有罪者呢，会被审判官认定为搅浑清池的一滴污水吗？”

    “审判官的职责就是您所言的‘认定’过程。但有罪与否，在我眼中都是枫丹的子民。您是对审判官的职能存在疑问吗？”那维莱特目光坦诚地看着我，这让我忍不住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不不不，只是人们往往对极端而又不留余地的人怀有敌意，我担心您也这样看我。”

    “这点您不需要担心。审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这样一种工作。”那维莱特似乎语气稍稍缓和了些。

    “往往中庸最讨人们欢喜。”

    “关于这些我不是太懂。”

    眼看话题马上就要被聊死，我开始进入正题。“那维莱特先生，我想邀请您在闲暇时刻一起去城郊散心。”对于我大公无私的审判官还是要单刀直入更方便一点。

    “为什么您要邀请我呢？”

    “因为这几天总是阴晴不定，我想着和您一起去城郊散心的话，遇上一个晴天的可能性会大一点。”

    “下周天气多半会放晴，您可以将自己的行程安排在下周。”那维莱特低头去整理桌上的文件。

    被拒绝了啊。我摆出一个失落的表情。“我想和您一起出门逛一逛。这周末不可以吗？”果然对于我大公无私的审判官还是要直接一点。

    喔，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他开始动摇了。“我真的很像和您单独相处，顺便散散心。难得有机会和您接触。您要实在公务繁忙的话就算了，有哪天想要出门一定要找我一起。”我将语气放得更软。

    “...如果您不介意周末天气多半还是阴雨的话...”

    虽然知道审判官大人一定不会反悔，我还是飞快地抢过话头，“太好了！那么周日上午我来找您。”

    “好...好的。”

    啊呀啊呀，虽然想到审判结束那维莱特心情可能很低落，但我是真的没有料到头上的积雨云真的是......我们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哈...

    积雨云从城内一直飘浮到了城郊，枫丹城里的人们可真应该好好感谢我，为他们在审判的季节争取到了一个大晴天。我一面庆幸于就算那维莱特心里很失落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比如，掉眼泪，另一面又为此感到惋惜。

    “听说您很喜欢品水？”我歪头看他从出门开始就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的脸。

    “是的。”

    看来心情确实很不怎么样，话都变少了。“那你尝过枫丹的雨水吗？”我将手伸向伞外，从那维莱特的伞面上用指尖沾了一滴水珠。

    “这很不卫生，我不建议这样做。”在那维莱特的惊讶与阻止中，我把这滴水珠送至舌尖。

    “不咸、不涩，什么味道都没有。我还以为会和人类的眼泪一样。”我将伞柄在手中转了一圈，紧趴在伞面的水滴被甩开。“看来我没什么品水的天赋，真是遗憾。”

    “真是...遗憾...”那维莱特好像在念叨些什么，他微微仰着头，伞面遮挡住了他的上半张脸。

    “你的心情可以通过积雨云的面积来量化吗？”如果可以，那维莱特会不会变得好懂一点。

    “恐怕不行。天气是个很复杂的自然系统，有着自己的运行逻辑。”那维莱特将我的新想法打消。

    “虽然我觉得‘完全理解’这本身就是个伪命题，我并不会干涉你的判断与追求。只是...人类值得你这么做吗？人性确有它的优点与魅力，但它的肮脏也同样令人不齿。”

    “我认为人类具有独特而美好的品质。”

    “如果翅膀遮蔽了月光，那么只有翅膀扇动时，月光才会洒下。就像月亮和太阳，你以为它在发光，其实正相反。”

    “你如何看待自己呢？”

    “我是最肮脏之一。”

    “人类与世间万物相同，你们都是自然的孩子。”

    “冒犯了，审判官大人。”

    我扔下了手里的伞，躲到那维莱特的伞下。他只能稍稍将伞前倾，避免我被水淋湿。我更贴近他一步，用手托住他的脸颊，将他的脸扳向我。

    “你也是自然的孩子啊，那维莱特。”

    “你喜欢雨吗？”我向后一步退到雨里。

    “我只能尽力让雨下得不那么大。”

    我在雨中弯腰伸臂，摆出一个邀请的姿势。“能邀您共舞一曲吗？”

    舞步轻盈，衣摆翻飞，拨动脚边狭长草叶上的雨珠。水滴飞溅到空中，映照出空中变浅变淡的积雨云。

    压抑的云层缓缓褪去，东侧天际露出一抹蓝，阳光倾泻而下。西侧是消散着的翻滚云层，东侧是湛朗晴空，渐薄的雨幕将阳光折射出一道彩虹。

    我们于光弧下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