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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意地和他好。” 过了几秒,他自嘲地笑笑,心想:“有什么好后悔的呢?现在想这些也都晚了。今天我若是能成功的话,涂延就能回来了,我也算死得其所。” 想到这里,孟成蹊不再做过多徒劳的回忆,加足马力向前开去。八点五十五,他到达沈家烟土公司楼前的路口。 从窗口看过去,吸惯大烟的保安们一个个脸色枯黄,像螃蟹般横七竖八地走来走去,惫懒而松懈。他掀起外套,腰上系着他从黑市买来的炸弹,他像抚摸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 八点五十九分,烟土公司的铁门提前打开了。九点整,沈慕枝的汽车出现在大门口。孟成蹊猛地转弯蹿了出来,油门踩到底,他毫无征兆地冲沈家那辆汽车撞了上去。 与此同时,他拉掉了炸弹的保险栓,以玉石俱焚的姿态冲向沈慕枝。 “轰隆”一声巨响,两辆汽车极其惨烈地碰撞到一起,碎成了千千万万片,然而不幸中的万幸,也许是买到了次品货,那颗来路不明的炸弹竟没能爆炸。 孟成蹊在短暂的剧痛中懊悔了半秒,之后他眼前一黑,沉沉地陷入了死寂。 第74章 壮丽的牺牲,史诗般的绝唱,伟大的英雄主义,这些并没能在孟成蹊身上上演,因为他终究没死成。 同样没死成的还有沈慕枝,他满身是血地倒在汽车残骸堆中,一条腿被牢牢卡在前座的座椅底下,他艰难地仰起头巡视周围,及至发现了这场横祸的肇事者。 接着,一丝笑意从他嘴边漾了出来,沈慕枝感到滑稽,他这个不成器的胞弟,竟然把所有的志气都用在了对付自己身上,不惜舍掉性命陪他死,也算是敢爱敢恨,勇气可嘉了。 变形的铁皮割开了去,徐仁指挥着手下搬开障碍物,像挖古董似的把沈慕枝救了出来。躺上担架的那一刻,沈慕枝突然呛出一口血沫子,手指哆哆嗦嗦指向了孟成蹊的方向,艰难地发出声音:“看……看看他,有没有的救。” 底下人手忙脚乱地将孟成蹊残破不堪的身体弄出车子,有人伸手去碰他的鼻端,能感受到微弱的气息,于是连忙向沈慕枝汇报道:“老板,还活着呢。” 听到这个答案,他仿佛一下感觉不到疼,笑着朝对方吩咐道:“好,把他也带上车吧。” 众人对他这个决定颇为不解,毕竟孟成蹊是个胆大妄为的刺杀者,就他今天的所为实在是死不足惜,可为什么自家老板还要救他呢?不过约摸是沈慕枝太过神秘的关系,他是向来不能被他们理解的,所以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孟成蹊和沈慕枝一道被送去了宝隆医院,在这家德国人兴建的设备一流的洋医院里,他们得到了最好的救治。沈慕枝的伤多少轻巧些,他断了两根肋骨,骨头扎进肺里,导致他频繁地咳血,另外就是他的右腿,有过旧伤的膝盖再次遭到破坏,骨头又裂开了。 而孟成蹊那边,情况则要严峻得多。他的身体在这场灾难性的碰撞中碎了个七七八八,从头到尾的骨折多达几十处,更别提无数的挫伤。医生与其说是在救治病患,毋宁说是在缝补他的各项器官。但最致命的一点是在脑子上,他的头部受剧烈震荡而造成脑积血,使他迟迟没能苏醒过来。 一周后,沈慕枝强撑着能下床,就叫人把他移到轮椅上,他固执地要去隔壁病房看看。房门打开,他见到孟成蹊无声无息仰卧在洁白的病床上,双目紧闭,脸色同床单一样纯白。那人浑身上下被纱布和石膏裹得密不透风,又是完全的纹丝不动,成了一个臃肿的人偶。 沈慕枝让闲杂人等退出去,只留下自己与床上昏迷不醒的那位,摆出了对谈的架势。面对一个一动不动的活死人,他心平气和极了,故而愿意袒露一些真实,一点真情。 他挑衅地开了口:“孟成蹊呀孟成蹊,你怎么永远学不会聪明呢?把自己当成人体炸弹来杀我,结果呢,你撞成了一堆烂rou,而我还四肢健全地活着,何苦来哉啊?” 手指滑动轮椅,他挨近孟成蹊的病床,然后抬手摸了摸他冰凉的眼皮:“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对你印象深刻,尤其是这双清澈的眼睛。一个人可以说谎,但他的眼神无法说谎。你的眼睛太干净了,所以你后来对我说你喜欢我,我毫不怀疑那是真的。于是我抓住了这一点,打算用感情报复你。” “可惜你跟你老子一样,爱无法持久,那么我带给你的痛也无法持久,因此我不得不加入别的手段。” “后面的事估计你也知道了,对,你们家的天灾人祸都离不开我的参与,可以说是我一手摧毁了孟家。要问这一切是为什么,因为我嫉妒你,发疯一样嫉妒你……” 他略微退开了一些,深深吸一口气道:“同样是孟重迁那个老混蛋生的,我要时时刻刻陷在泥潭里辛苦挣扎,要为了生存狗苟蝇营,凭什么你可以活得那样纯粹快乐?要怪命吗?我偏偏不信命!” 说着说着,沈慕枝的眼睛里放出诡异而兴奋的光芒:“现在好了,你一无所有,空有一腔仇恨,就像过去的我一样,这个滋味不好受吧?我简直有些幸福了,即便晓得你那样恨我,我也不觉后悔,因为我终于把你踩到脚底了,我见证了你的一败涂地。” “不过你放心,”他近乎温情地抚摸他打了石膏的腿,“你如今成了废物,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我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答应过老头子,不动你。从此往后,我们算是两清了。” 说完,沈慕枝仰起脑袋对天花板低低笑了一阵,似乎在庆祝自己的胜利,轮椅转了个方向,他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病房。 到了月底,沈慕枝由于恢复良好,已经可以出院了。走的时候徐仁来接他,推着他出了病房,徐仁的眼睛瞟到隔壁病房,便问了一句:“老板,那家伙留着也是祸患,要处理掉吗?” “他醒了吗?”沈慕枝自那天过后第一次打听孟成蹊的状况。 徐仁摇头道:“还没有。”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支票本,签上字后递给徐仁:“蠢货,你犯得着怕一个活死人吗?喏,把他留给医院,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傅司令右手握住钢笔,直着眼睛朝窗前绿意盎然的那片竹林出神,桌子上摆着李洪跑遍镇上替他买来的信纸,纸上寥寥几个狗爬字。信纸是粉色的,背景印了淡淡的玫瑰花纹,像是中学里情窦初开的女学生爱用的款式。他写一阵,又涂涂改改一阵,最后还是撕烂了重来,仿佛始终写不出自己满意的词句,丟得那地上全是纸团。 他此刻身处浙江安吉县的某处山区,与省保安团一起对游击根据地的共匪进行清剿。说来也好笑,人家游击队不过数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