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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坐了下来,扯了一块布,擦拭着刀,顾止南挨在一边也坐了下来,沉默一晌,说,“生死在天,我不强求。” 她自顾笑着,“我从来不信天意,事在人为,什么都要靠自己。” 刀上的血迹被擦拭干净,宋寒枝站起了身,顾止南仰头,刚想说一句:你自己走吧,不用管我,她就来了一句:“大公子,得罪了。” 刀背正中他的脖颈,顾止南身子一歪,倒了过去。 宋寒枝将他拖到一旁,找了颗能遮住他身形的树,顺手劈掉一截枝丫,盖在他身上。 枝叶茂密,应该能挡住一会儿。 做完这些,她环顾四周,地势平坦,她一个大活人杵在这里,无疑成了靶子,当即往密林更深处钻去,跳到树梢上,等着小皇帝的手下过来。 顾止淮的哥哥还在这里,哪怕她再怎样觉得无望,也要撑下去,把顾止南活着带出去。 宋寒枝大部分时候是迷糊的,她不知道,自己对于顾止淮的感情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不似主仆,不似朋友,情谊说淡也淡,说浓亦有浓处。 就像现在,她与顾止南明明毫无交集,可是一想到他是顾止淮的哥哥,她就下意识地想护住他。 或许,是自己上一辈子欠了顾止淮的? 宋寒枝笑笑,听着前方传来的马蹄声,屏住了呼吸。 这一次,来了三个,宋寒枝等着三人打树下经过,从枝头一跃而下,落在最后一人的马上,刀子架上他的脖颈,轻轻一旋,那人便栽下马头,咽了气。 前面二人回转身来,几乎是同时朝她挥起了剑,交叉袭来。宋寒枝仰下身,看着两柄剑的寒光从眼前划过,脚下蹬上一人的马匹,顿时抽身出来,闪到二人身后,一刀砍下去,划开两剑的攻势。 “叮!” 两道寒光纷纷掉落地头。 没有武器的两人,脸上失了血色,想要退回去,却反被宋寒枝催马找上,不过几息的功夫,两人的尸体就横在了荒野之中。 人死了,马得留下,待会儿逃的时候可能用得上,宋寒枝牵过一匹好马,拴在远处,回头便迎上更多的人。 倒是不给人喘气的机会。 宋寒枝提起手里的刀,跃到了树上。 * 一刻钟过去,宋寒枝终于是得了休息的机会,她身上的银针已经用完了,刀上也沾满了血,还混杂着自己左手上淌下的,怎么看怎么撑不过下一轮了。 趁着人还没来,她将顾止南拖起来,摇醒了他,“上马。等等,你会骑马吗?” 顾止南尚自醒来,见宋寒枝一身血迹,心下也明白她方才做了什么,点头道:“我会。” “那你带我,我怕是骑不了马了。” 他这才注意她不停淌血的手臂,心下一阵愧疚,道:“好。” 宋寒枝翻了上去,顾止南亦翻身上马,念着她是女儿家,他很自觉地往前挪了不少,确保二人没有一丝肢体接触。 “往这边走。”宋寒枝向右边指了指。 刚才的人都是从这边过来的,料想冲出去也容易些。 顾止南点头,提起缰绳,往右边而去。 马蹄踏过尸首,溅起血腥的气息,顾止南简直不能想象,方才宋寒枝一个人是怎么杀掉这些人的。 “不要分心,我给你指路。”宋寒枝扯住他袖子,手上尚自痛着,腹中忽而又卷起了痛感。 她大概算了日子,便明白过来。去他妈的,这月事来得真不是时候。 “前面有人。”宋寒枝捂住肚子,顿了一会儿才道,“你不要管他们,冲出去便是,越快越好。” 顾止南点头,身下的马匹一声嘶鸣,径直穿过了守在前方的四五道身影,一骑绝尘。 只是愣了一会儿,那四五人提着剑,转头便追了出去。 “他们追上来了。” 宋寒枝无力笑着,“人家不追上来才怪,你以为人家眼瞎了,看不出这马上有两个人?” “你还撑得住吗?”顾止南见宋寒枝越发不对,还待再问,一道东西从他耳边迅速擦过。 “刚才那是......” “跑。”宋寒枝打断了他,“不要回头,继续。” 她自然是明白的,那是身后追兵放出来的箭。 几息过去,宋寒枝的肩上已经插上了一箭,她却仍是挡在顾止南身后,不让自己倒下。 顾止南再是迟钝,也明白过来,宋寒枝这是在替自己挡箭。 “唔。”又一支箭插上她的脊背,宋寒枝吐了血,洒在马背上。 “不行,这样不行。”顾止南紧了缰绳,停下来,转过身子想把宋寒枝弄到前面去。 “你这样迟早得死,我不能让你替我挡箭。” 宋寒枝疼得说不出话来,凭着直觉,拉过顾止南往一侧偏过身子,一支箭就从二人面前擦过去。 “不要废话了,快走。”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宋寒枝,顾止南无端地想起了顾止淮,可也仅仅就那么一瞬。 下一刻,他的胸前就插上了一支箭,血涌出来,湿了衣衫。 宋寒枝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快停了。她不记得自己哭嚎了多少声,也不想再管身后的人逐渐逼近,只是茫然地拿手堵住顾止南流血的伤口。 满眼都是血,自己的,顾止南的,染在了一起,看得她一阵晕眩。 堵不上,她就撕了自己的衣衫,继续堵。 顾止南倒是笑了,这箭射得干脆,免去了他诸多苦痛,只是可惜...... 袖中的小木盒子还带着温热,他想要再握紧一些,可是怎么也使不上力。他轻轻叹了声,这一辈子,应该再没有机会了罢。 “别哭了,你看谁来了。” 他头脑渐渐失去知觉,视线的尽头,正奔赴着数道身影,最前面的那人,就是他二十几年来一直耿耿于怀的弟弟。 他的弟弟,顾止淮来了。 原先追杀自己的人被尽数砍在了地上,恰是自己中箭的那一瞬,救兵就来了。 可惜,可惜...... 他手中的盒子随他一起跌下了马身,宋寒枝也摔了下去,她撑起身子,摇着顾止南,想要摇开他的眼睛。 可是她没有。 第65章 第 65 章 那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下,宋寒枝唯一一次大哭。 赶来的顾止淮神色阴鸷,他俯下身去,叫来随行的大夫,察看顾止南的情况。大夫把脉探息,一晌后才摇摇头。 “小侯爷节哀,大公子他......” 星河长夜,万籁俱寂。 过了许久,久到宋寒枝后知后觉,察觉到后背上有痛意传来,顾止淮才轻轻“嗯”了一声。 “好生收拾了,即刻带回府里去,三日后大葬。” 宋寒枝的眼泪又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