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生日
171 生日
离开民政局，林以祺又让司机开去了清辉。 她没想和林知深再次见面，可高科那边有个会议提前了，需要她亲自去一趟。 高科用的是清辉的大楼，和总部就隔了几层，不仅林知深来了，林亦行也来了。 一切都已倒转，之前在公司，与她关系好的是林知深，疏远的是林亦行，而现在，连句话都不和她说的是林知深，经常站在她身边的是林亦行。 不过从大家的议论中可以得知，从前那个林亦行又慢慢回来了，大家又能分清他和林知深了。 会议进行到一半，聂钦的消息发来：【晚上我可以提前下班，回去做好饭等你？】 林以祺抬头看了眼大屏幕，照这架势，估计不能准时散会，会后还得加会儿班。 跟聂钦如实说了情况，没过多久，陈慕之的消息也发来：【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虽然两人什么都做了，偶尔有空也会见面，可他知道她忙，从来不会主动，这还是第一次提出这样的邀请。 而且昨晚萧自宾也约她今天一起吃晚饭，她还没给答复。 怎么突然都…… 看到手机上的时间，林以祺恍然大悟，生日又到了。 没觉得害怕又老了一岁，可这在提醒她，一年过去了，事业上也该有新的收获和进展了。 其实算下来，进展已经相当不错了，这一年过得无比充实，甚至仅仅一年的时间里，就发生了太多事，仿佛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不过，还不够，还得再努力。需要她做的事太多，而她能做的事太少。 听到她低声叹息，林亦行凑过头来：“怎么了？” 两人的座位是挨着的，这么近的距离，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如果不是兄妹，在别人看来，只怕都会以为是情侣在低声私语。 林以祺坐直身子，离他远了些：“没什么。” 林亦行一愣，也意识到距离太近了，很快坐回去，却还是关切地看着她，在面前的本子上写了几个字递过去：举报的事我会处理，放心。 原来他也知道了。 林以祺下意识看向对面的林知深，却见他也正看着这边，与她目光相撞后才移开视线。 林亦行随着看过去，沉默几秒又将注意力落回前方的屏幕。 高科要投入光伏农业建设并不是件简单的事，从技术到政策，都有各种限制。 会议持续到下班时间都没讨论出结果，最后又延迟了一个多小时，结束时众人都已饥肠辘辘。 林亦行提出请大家吃饭，也让秘书提前订好了餐，但在离开时，他却又问林以祺：“上次那家，可以吗？” 知道了是自己生日，林以祺便也明白他的意思。 他想和她单独用餐，或者该说，为她庆生。 “你订好了？” “嗯。” “那行。” 和谁吃都是吃，但目前的情况，和他一起应该是能最快吃到东西的。她确实饿了。 餐厅就在公司附近，与他给众人订的那家在相反方向。 听到他秘书说两人不和大家一起，看到他开车载着林以祺离开，林知深沉默良久，也转头离去。 助理在身后叫他：“林总要开车过去？” “你们去吧。”林知深停下脚步，一脸疲惫，“我不饿。” 食材是早就准备好的，林以祺刚到，几样简单的菜就上了桌，果然一分钟也没让她多等。 她几乎算是狼吞虎咽，林亦行却没怎么吃。 每次约她吃饭都这样，饭量少得惊人，要不是他一点没瘦，她都要怀疑他每顿都是这样。 “如果不喜欢这家，以后就别来了。” 其实她知道，他不是不喜欢，只是每次和她吃饭，重点都不在食物。 有开心，也有拘束，受宠若惊，小心翼翼。 “喜欢的。”林亦行连忙往嘴里塞了块rou，“我也喜欢这家。” 包间很大，却只有他们两人，透过窗户就能看到大厅，另一边则是最美的江景。 厅中有人在弹钢琴，林以祺对音乐没什么了解，这一曲却刚好是她知道的。 River Flows in You . 有人翻译成“你的心河”，也有人译为“你永远流淌在我的记忆里”。 当年听这首曲子，无论是舒缓还是轻快的版本，她都只觉伤感，如今再听，却只有平和与温暖。 林亦行转过头，静静看着，听着，目光再次落回她脸上时，眸子也越发深邃。 在他欲言又止的间隙，林以祺已经抽出纸巾擦着嘴，从座位上起身：“你慢慢吃，我先走。” 他一愣：“这么快吃好了？” 林以祺扬了扬手机：“我要回基金会一趟。” 一直等不到她，方薇直接跟她说了给她准备惊喜的事，大家已经散了，她却想去看看。 林亦行跟着起身：“我送你过去。” 其实他知道，她未必有这么急，只是他差点说出口的话，她不想听。 她的想法，已经明里暗里表达过太多次了。 一切都成过去，她什么也不想要。不想要他，更不想再爱他。 基金会那栋大楼已经锁了，礼物被搬到学校，保安开了门，林亦行直接把车开到办公楼前。 上面一片漆黑，但走着走着，林以祺突然忍不住笑出声。 平底的鞋子本来没多少声响，她故意加重力道，在走廊里敲出清晰的响声。 门被推开那一刻，里面的灯也亮了起来，伴着整齐的“生日快乐”，一张张熟悉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看着她们脸上那股得意劲，她笑道：“幼不幼稚啊你们？万一我真不来，你们就在这儿过夜？” 展颜指指方薇：“她保证过的，以她对你的了解，你肯定来，你要不来，我们就一起揍她。” 方薇白她一眼：“某人好像也保证过。” 人群中传来道婴儿的声音，很低也很模糊，林以祺却还是隐约听到了：“是在叫我吗？她真的会说话了？” 然后又是很低的一声，这次无比清晰，确实是在叫干妈，还说了句生日快乐。 “我干女儿真能叫干妈了。”她笑着从邱来娣怀中把孩子接过来，“就猜到你们会有这出。” 展颜有些泄气：“不会方薇偷偷跟你说了吧？” “说不说的有区别吗？听她的语气就知道有猫腻，最后连你都提前撤了，我还能想不到？” “那是你自己跟别人吃饭去了，我留下干嘛？当电灯泡啊？”话出口又觉得这样说不太合适，毕竟人家是兄妹不是情侣，但她也懒得管这些，直接给林以祺送上礼物，“慢慢看。” 经过新婚那次，林以祺其实早已猜到大家会送她什么。 她不缺钱，所有钱能买到的东西，便都算不上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学校和基金会发展得更好，想要更多的陈艳脱离苦海，想要从前的林以祺们觉醒过来，也想要这个团队，这个大家庭，这些一直与她并肩作战的人，永远都开心幸福。 而这一切，她都得到了，她已经在开始收获。 名单，总结报告，感谢信和视频，资助过那些学生的期末成绩单、日常生活照，还有大家拉入女性公益圈的、日益增长的同胞数量，不断壮大的队伍…… 预料之中，情理之内，没有惊，却全都是喜。 她已经想不出比这更好的礼物了。 若是每年的生日都能收到这样的礼物，一年比一年多，一年比一年强，那她才是真的不虚此生。 学校是自己的地盘，哪怕大半夜嬉笑玩乐也吵不到别人。 留下的职员不算多，二十几人在一起却足够热闹。 没喝酒，只切了蛋糕，准备的食物一大堆，最后却没怎么吃，全都成了互相打闹的工具。 平时这里是办公的场所，她是林总，是上司，没人敢对她放肆。而现在，她成了被欺负得最惨的那个，抹了一身的奶油，被零食砸了头，起身报复时还误伤了干女儿，吓得孩子哇哇大哭，她又只能一个劲地哄。 真是幼稚到了极点。 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有几个还三十多了，这会儿却都跟熊孩子似的，又疯又闹，把办公区弄得一片狼藉。 “明天又得给保洁阿姨加工资了。”方薇笑着指着她，“钱你出。” 林以祺一巴掌扇她手背上：“从你工资里扣。” “你敢！” “我怎么不敢？你老板还是我老板？” “遇上你这样的周扒皮，那我只能辞职了。” “辞吧辞吧，我就不信你舍得。” 方薇正转着头找是谁扔面包砸了她，听到这句忽然朝她点点头：“还真舍不得。” 她脸上挂着笑，眼睛亮得犹如窗外的星星：“从前上班就是混日子，标准的社畜，现在竟然觉得自己有点伟大，你说我是不是太自恋了？” 林以祺认真点着头，看着看着，两人又都忍不住笑起来。 闹完已经是半夜了，几个高管还在商量着今年该带大家去哪里团建。毕竟暑假结束，助学项目又有了重大硕果，需要给大家庆功，同时放松一下。 “最好住五星级酒店。” “玩最贵的项目。” “买最贵的机票。” “费用老板全包。” “再带上家属。” “一人十个家属名额。” “不去的补贴一年薪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跟说相声似的。 林以祺失笑：“你们在想桃子。” “老板好小气。” “周扒皮实锤。” “这就是资本家的真面目。” 林亦行没进去，也一直没离开，只安静站在外面等着。 大家嬉闹着出来时，见到他还被吓一跳。 林以祺也有些诧异：“你还没走？” 在里面玩嗨了，她已经把他给忘了。 “嗯。”他微微一笑，“等你。” 她早就让司机回去了，这么晚了也不想麻烦展颜充当司机，吩咐完众人回去早点休息，她便又坐进了林亦行的车。 没换衣服，身上也还黏糊糊的，她抽出纸巾继续擦拭着，很快面前就递上来一包湿巾。 她其实不喜欢这种把蛋糕抹来抹去的行为，尤其讨厌奶油粘在身上，可今晚和她们闹着，就是觉得畅快。 车子在红灯路口停下，林亦行定定看着她擦拭的动作：“从来没见你这样开心过。” “有吗？不至于吧？” 他继续看着她一直无意识扬起的唇角：“以前你笑起来，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她，无论多开心，笑得多欢畅，都和今晚不一样。 之前没有对比，他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今晚亲眼见到她和别人笑闹的模样，他才意识到，从前那个林以祺，不是真正的她。 那时的她，世界太小，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再开心也会透着孤独。 那时的她，心里眼里只有他，爱得太卑微，活得太压抑，仿佛没有灵魂。 而现在，她眼中有星辰大海，胸中有沟壑万千。这样的她，才是真正自由璀璨的。 “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车子启动，他脸上又露出淡淡的笑，“给基金会捐笔钱，好让你的项目继续。” 这确实是他早就准备好要做的，却不算是生日礼物。 真正的礼物，在她面前的储物箱里。由他精挑细选，亲自设计，虽不至于价值连城，但也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他可以肯定她会喜欢，因为那是她从前一直想要的。可现在他也知道，花再多的心思，都比不过简简单单一笔捐款，这种最直接最没创意的东西，反而是最好的礼物。 “福利院那边的问题我会帮你处理，高科你也不用担心，我都盯着的，基金会的善款我一直在筹，你想做的项目都可以放心去做，学校最新一批毕业的女工也都安排好了，除了高科，总部也有需求，下一批……” “多谢。”林以祺偏着头，靠在座位上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除了这个，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什么都不用说，我只是希望……你永远都能像今晚这样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