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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腿。还好回生堂中的大夫多,人手也足,他才能躲在阁楼里休息一下。桌上泡着一盅陈茶,竹躺椅一摇一晃地,窗前的曦光被剪成无数光子的尘埃。 “大掌柜的!来了个棘手的家伙!您快些下来!” 贺春微被这一嗓子嚎得三魂去了七魄,打了个颤,才招来几个学徒,把他架下楼。 “谁?谁呀?”他径直望向病床中央盘腿而坐的林和犀,“白子?倒是稀奇。”却又蹙起眉,“他的眼睛是怎么了?” 却听旁边的光头和尚道:“中了南疆的「不得见」,约有三盏茶的功夫,我已封住他的经脉,可保一个时辰无碍,现下便交给先生了。” 贺春微惊异于他的细致,手指搭上林和犀的经脉,抬眼见小白毛满脸油光,一边道:“你用油给他擦眼睛了?甚好,若是用水,恐会烧掉他的双目。和尚,你还会医术?” “皮毛而已。” “你是怎样想的?”贺春微收回手,将摔断的右腿抬上林和犀的床上,笑道,“你心中应当也有法子。” 贺洗尘安慰地揉了揉林和犀的脑袋,道:“先生应当也有法子。” 那些小学徒听不懂俩人在打什么哑谜,便见他家大掌柜的说道:“支正xue。” “养老xue。”那生得很不一般的和尚接道。 贺春微笑意更盛:“阳谷xue。” “后溪xue。” “丝竹空xue。” “四白xue。” 两人一人一句,说了十几个xue道后才缓缓停下。 “妙哉!”贺春微甚为欣喜地拊掌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贺春微,乃回生堂大掌柜的,此番与你一见如故,想要请你去喝上两杯浊酒。” 贺洗尘双手合十:“贫僧法号宝镜,俗名贺洗尘,与掌柜的算是本家了。” “哈哈!”贺春微撸起袖子,“来吧!等了这么长时间,他的毒血应当恰好都被你的真气赶到颊车xue,可以放血了!” “然也。”贺洗尘说道,“若是不介意,贫僧可以搭把手。” “那还客气啥?这小白毛的伤不简单,一个人施针恐怕凶险难测,你来这儿找我,恐怕也是自己应付不过来。”他说着吹了下胡子,“嘿!怎么变成是我给你搭把手了?” 贺洗尘不由得笑道:“还请大掌柜的勿怪。” 贺春微倒也没放在心上,医者父母心,能多救一个人总归是好事。 “小周,去准备两套银针!” …… 陆未晞背着何妨与贺时晴踏进回生堂时,馆中许多药童正在煎药,回生堂的病人不止有平民百姓,也有刀口舔血的江湖中人。神鬼来了救治,魔佛来了也救治,进了这个门,只有病人,没有其他。这也是回生堂名满天下的原因之一。 “宝镜和我哥呢?”贺时晴急急地扫了眼四周,没见到熟悉的人影,吓得有些站不稳。 “那和尚轻功快如雷霆,理应比我们早到。”莫名其妙跟着来的沈明镜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到了柜台便喊道,“你们这有没有来过一个和尚?” 柜台上把算盘打得啪啪响的账房福伯掀起眼皮冷淡地瞧了他一眼,道:“这里只负责治病救人,找人请去别处。” 他算完最后一笔账,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要命,盈利越来越少,大掌柜的太会嚯嚯钱财,再这样下去,回生堂就支撑不下去了。 福伯正烦恼着,一枚银锭“啪”的一声拍到他面前:“够不够?”他眉头狠狠一跳,硬气地摇头,仍旧道:“我不知道。” 沈明镜心里哦豁了一下,又拍下一枚银锭,见那账房还是软硬不吃的模样,一下子气从心头起,恼羞成怒,也有些不解。 下山时,师父明明说,搞不定的事情就砸钱,准能把人砸松口了。他一路走来也确是如此,怎么在这里却行不通呢? “沈少侠,你在干什么?”何妨奇怪地问道。 “与你无关!”沈明镜恼红了脸,语气凶恶,把何妨吓退了一步。 贺时晴却不怕,走上前去朝账房行了一礼:“老伯,这里可曾来过一个和尚和一个白毛小子,都长得高高帅帅的,那小白毛眼睛受了伤……他们是我的亲人,找不到他们,我实在很担心。” 她说着说着,一时忍不住眼泪,胡乱抹去泪水后,红着眼圈眼巴巴地看着账房老伯。 福伯耷拉着眼皮,似乎在思考她话语的真伪,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指了一个方向,又埋头继续算账:“那边,你们自己过去找找,安静点,别吵到其他人。” 贺时晴感激地连连道谢,连忙往他指的方向轻手轻脚跑了过去。沈明镜冷哼,陆未晞和何妨红着脸将掏了一半的银票塞回怀中,跟上她的步伐。 这三人从小要么养在深闺,要么就没出过山,毕竟是第一次出门,还以为什么事情都要用钱解决。他们也不差钱,问个路塞一两银子,吃顿饭花个百来两,一路撒钱,跟撒盐粒子一样完全不知道心疼。 回生堂一排过去都是干净明亮的房间,一旦需要针灸或是锯腿锯手,那便是简易的小手术室。庭院中种着几丛翠竹,日影透过叶片,照在地上如同碎开的水花。 贺时晴顺着门扉一扇一扇地望过去,用艾草熏过的红木散发着沉静的香气,却扰得她更加心烦意乱。 “小花姑娘。”后头的陆未晞追上来,“你冷静一点!” “冷静个屁!”贺时晴失控地怒道,“那是我哥!他要是瞎了怎么办?” 她踮起脚尖去看门内的情景,却没看到熟悉的光头和小白毛,心里不禁更加揪紧几分。宝镜,无诤,你们到底在哪里? 路尽头的门忽然打开,灰色的衣袍扫过门槛,贺洗尘有些疲倦地侧过身扶着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双眼却温和地望向贺时晴的方向:“小花儿,小孩子不能说脏话。” 贺时晴顿时眼睛一酸,呜咽着跑过去抱住他不放:“宝镜!无诤怎么样了?” “没事,别怕。”贺洗尘被她扑得踉跄了一下,慈爱地揉着她的头发,“那小子的命可金贵着,二十年来耗了我多少药材,怎么着也得让他全乎了才没白费我的一片苦心。” 屋内的床上,林无诤的眼睛包扎着一层白布,听见贺时晴的声音,开口问道:“小花儿哭了?哈哈!” 贺时晴一听,不好意思地从贺洗尘怀里出来,气呼呼地跑进屋内:“我那是被沙子迷了眼!” “对对对,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和犀刚被扎了几个大xue,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透着股酸爽,此时一副无奈纵容的模样,看不出丝毫疼痛。 “你笑得太恶心了!” “我靠!我还嫌你哭得太难听了!” 两人直接在床前拌着嘴,明明上一秒还一个悲伤难耐,一个痛得冷汗直流,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