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女
魏家女
“吱呀——” 魏府侧门徐徐打开,朱门高墙间,一顶绛红软轿越过门槛款款而出,两个嬷嬷并四个丫鬟神色俨然,垂眸小心护在两侧,一路低调往皇宫行去。 轿中人乃是名动京城的魏氏第三女,芳名一个“蓥”字。 魏氏女年少貌美,行止优雅,兼有咏絮之才,当世女郎无出其右,又深受中宫喜爱,亲赐嬷嬷教养,如今更是出落得高贵明艳,端庄大方。 虽未正式下旨,但等太子及冠敬告宗庙后便会迎魏氏女入东宫乃是世家间心照不宣的事。是故京城内外钦慕佳人者众,却无人胆敢冒犯轻薄。而京城贵女们追崇也好羡嫉也罢,明面上遇着了都得客客气气捧着敬着,不敢多说一句重话。 只是魏氏女与太子年岁相近,业已十七,这两年来待字闺中极少出门,多在府内接受嬷嬷教养,专精仪礼掌事之余不忘阅书抚琴修养心性。今日难得出府,乃是为了入宫庆贺皇后娘娘千秋生辰。 行至巍峨宫门外,冷面的玄甲卫士上前相拦,示意来人在此落轿,等打头的嬷嬷递上宫牌,一听是魏家三小姐,侍卫二人眼中俱是一惊,抬眼便见掀起一角的轿帘内探出一双白皙剔透的纤纤玉手来。 心神荡漾之际,宫门被从内打开,一小黄门匆匆而出,道是皇后娘娘怜魏姑娘风寒初愈身子娇弱,特许随轿入宫。 在守卫连同后至入宫之人一阵默默叹惜中,帘布落下,隔绝了所有窥探视线,轿子被重新抬起,小黄门殷勤上前领路。 那自轿内飘出的一句“多谢皇后娘娘”,轻柔和缓,带了一丝喑哑,未等旁人心头酥麻细细体味,嬷嬷已吩咐起轿,一阵绵幽香风拂过,在场男子纷纷面露陶醉之色,只觉心魂都已跟着飞走…… 按例,皇后千秋节,宫妃、公主及一应命妇当朝贺于坤宁宫。 魏蓥随众人恭敬行礼称贺完毕,便默默垂首退至一旁。然则她本无诰命,此番乃破例应召入宫,在一众肃端礼服中,便见她纤罗摇曳,娉婷袅娜,一身环佩玎珰,掩不住的动人风姿。 待诸礼毕,皇后娘娘含笑唤魏蓥上前,拉着她的手细细端详。 但见本是端庄大方的娇妍芙蓉面,却因大病初愈带了一丝柔弱,我见犹怜,更添几分颜色,皇后不由心道:难怪生于后宫见惯美人的儿子当初一眼便魂不守舍非卿不娶。 不提皇后这边越看魏蓥越满意,留其在身边侍奉,且说太子在前头招待重臣贵胄,却是颇有些心不在焉,频频张望。 想起魏氏女,太子心中便是又爱又恨。自上次一别已是大半年未见,她也真是心狠,从母后松口两人婚事后,说是避嫌不见便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他想方设法登门拜访魏大人都不晓得派下人捎句话儿,半点不懂他的相思之苦。然而也正是这样冷心冷情,才更让他又爱又恨欲罢不能。 朱珩面上含笑应着众人的攀谈客套,心头却是一片火热,他生得高大挺拔,此番着一身簇新大红衮龙袍,如朗朗赤阳,似天光所聚,贵意逼人。 当此时,门前一暗,一位清瘦郎君翩然而入,朱珩眼眸一亮,先一步上前扬声招呼。 “魏大哥!” 众人跟着望去,见来人长眉如画,眼带桃花,本是出众风流的样貌,却气质清贵高洁,如霜雪覆月,不染俗尘。若非那通身世家装扮,倒像是随时可凭虚御风的画中仙。 男子随意望来,恭敬一揖,却是淡淡应了一句“下官参见太子殿下。” 朱珩原还想着从未来大舅哥口中探听魏蓥近况,此时心却似被一盆冷水浇了下来,不由暗恼自己怎么就忘了,论起心冷,这位都察院出身的玉面郎君才是一等一的。 而这边厢魏承熙瞧着热切轻浮的太子,心底也有些不满。他那温婉可人的meimei是他自小看到大的,样貌才情、心性品格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是以在他看来,这世间男子庸俗皆都配不上她,太子也不过是赢在了出身罢了。 这里暗流涌动,御花园中的牡丹却是开得正当时。宴已毕,几位德高望重的命妇陪在皇后左右游赏说笑,魏蓥只是不远不近默默听着,并未过多留意周边灿烂春景,却是丫鬟低声提醒。 “小姐,那桃树下好似站着个人,是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海公公?” 魏蓥闻言一怔,循着视线看过去,确实是熟人面孔,而那位公公看到她留意到自己还有些激动,似乎准备抬手同她打招呼。 魏蓥顿时垂下眼去,本欲当做不知,想了想,还是嘱咐丫鬟悄悄去提醒勿在此处流连,叫人看到传出去不好。 谁知丫鬟匆匆回转,神色有异,附耳轻声说是太子邀请姑娘一叙,就在澄心湖畔,公公会带她安全过去,请她放心,还说不见不散。 男女私相见面本就不妥,何况是在规矩森严的皇宫之中,魏蓥心下为太子率性妄为的行径着恼,可是那位海公公这般跟着自己,难保不会被人认出是太子身边人,届时引起注意更是麻烦。 魏蓥思虑再三,还是上前向皇后告罪,道是身体有恙有先行回屋歇息。 太子饮了两壶酒,好不容易打发走碍事之人,立在栖水亭边左也盼右也盼,终于瞧见心心念念的窈窕佳人分花拂柳,款款自花树间行来。 酒意上涌,朱珩再也按耐不住翻滚的情思,唤了声“蓥儿”,大步上前握住她的手便欲拉至怀中,却在衣衫相触前被她挣脱开去,后退一步躬身行礼道:“太子殿下。” 女子声线清软,如同情人呢喃,话里退避的意思却是明显。 太子方才与她接触的手连同半边身子都酥了,听她客套言语见她避嫌举止,先是心头发冷,渐渐的,却是愈发火起,终于没能忍住,大步上前将其紧紧搂住,强硬得不容再挣脱。 “蓥儿……” 怀中娇人儿身子酥软,朱珩没什么出息得手脚发麻,却是低头咬牙切齿恨声质问:“这么久不见,你就不想我么?” “殿下,这于礼不合。”魏蓥着急欲挣,却是怎么也挣不开,只好一板一眼说着拒绝的话,睫毛却是轻颤如蝶,一双盈盈春水眸半遮半掩,愈显勾人。 “我是你的未婚丈夫,不准躲我……” 软香温玉在怀,朱珩声音渐低。 只要一想到不久后这个女人就会成为自己的妻,朱珩一瞬间便心猿意马起来。他低下头,有些急切地往丰馥香甜的桃花源寻摸而去,口中还无措呢喃着她的名字。 少年人火热急促的气息随着湿热的吻自鬓间而下,步步紧逼,魏蓥有些胸闷气短,蹙紧了眉轻吟出声,似是不解男人为何这般孟浪冲动。 一个不住躲闪,一个火热追缠,正当难解之时,忽听身后传来刻意的一声咳嗽,魏蓥不由大惊失色,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了身前男人,快步躲进桃林深处。 窸窣声近,太子懊恼地掸了掸衣袍,看到来人乃是素来张扬的安云公主,不由瞪了眼不远处苦笑告饶的海公公,强压下被打扰好事的不耐,分出心思应付起meimei来。 公主倒是没揪着问他为何会在此处,好似并没有看到男女缠抱那一幕,只说自己兴起想来湖畔采荷回屋装点。太子便耐着性子陪了一会儿,想是魏蓥应也离得远了,才含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