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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想着毕竟也因此减了赋税,就当是空出那些地抵了税粮也就是了,今年的天头怪得邪性,个把月都没落半滴雨,水金贵得很,可不能浪费在这些个莫名其妙的野草上头。 甚至就在前几天,他们还在偷偷地嘲笑着那位眼见着要落收成就跑回京里去不敢回来的郡王阿哥,只道那位爷怕是已预见了收不上来什么,所以才灰溜溜地跑回去,免得落人笑柄。 没有人知道,就在一夜之间,铺天盖地的蝗虫夺走了他们一年辛勤劳作的成果——那些个平时不过是庄稼娃手里玩物的弱小虫豸不知怎么着就聚在了一块儿,竟带着那般无力违抗的神鬼之力。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费尽心血侍弄的庄稼一眨眼就只剩下了残杆碎叶,看着本以为能救命的粮仓被蝗虫群掀了顶扫荡一空,看着连树皮草根都已被疯狂的掠噬干净。一块块的田地被强行焚烧,倔强的老农扑进火里,被连着那些蝗虫和庄稼一块儿活活地烧成了焦炭,县令摘了顶戴深深叩拜在田埂上,将官服顶戴一并投入那熊熊的烈火里头,赤红着眼睛亲自带上衙役,不眠不休地捕杀着那些根本就杀不尽的蝗虫…… 就在深切的绝望几乎已将所有人的精神彻底摧垮时,总督府忽然就狂奔出了那么多的快马,每一匹马上都是一个神色激动的衙役,一路拼命地抽着鞭子,一路声嘶力竭地吼着——土豆保住了,土豆保住了。 希望的微弱火种从每个衙役身上传到每一片田间地头,向着远方迅速地蔓延,终于渐成燎原之势。 蝗灾本身并不可怕,蝗虫的寿命很短,只要肆虐过后就会很快死亡,人们还有一整个秋天和冬天可以来清除掉那些蝗虫卵,不让新的蝗灾再一次降临。蝗灾的可怕之处,在于它所带来的根本无法抵抗的毁灭,和从来都无法避免的灾荒——大灾之年饿殍遍野,一旦尸体处理的不及时,在这炎炎夏日之下很快便会传开疫病,大灾大疫,才是真正令人们恐慌的根源。 可直隶境内,却已有近五成的土地,再加上数不清的新开辟出来的荒地,都被工部联合直隶总督府的雷霆手段强制种上了土豆——纵然遇上了灾年,纵然因为百姓的不愿不满而不曾被好好侍弄过,可这种生命力极顽强、产量也极高的农作物却依然在尚未等到最佳收割季节的时候便达到了极高的亩产。有了远超过水稻和麦子的产量,再加上没有受到蝗虫冲击的家禽家畜,甚至无需过多放粮赈灾,便已经足以熬过这一个灾年了。 “记着,一定要把我的话都传到了——土豆贮藏的时候要挖地窖,不能受潮,不能受热。可以洗净了阴干之后埋在沙子里,然后把沙土压实,务必不可透气。一旦土豆生了芽就是有毒的,决不可再食用,却也不必丢弃,统一留下做种即可。” 前世在孤儿院里的时候也没少帮老院长屯过土豆,胤祺特意叫于成龙找来了一批识字的衙役,耐心地把贮藏土豆的法子教了下去,又叫他们尽快传遍各州府。免得过于激动的百姓们好不容易把土豆挖了出来,却又因为保存不当,再造成本不必出现的损失。 “对了——还有这一份儿也抄过了分发下去,土豆不只是菜,也是能当成口粮的。” 想起来自个儿推行土豆的时候遇到最大的阻力,胤祺又撑着身子从桌上翻出一张纸来,交给贪狼传了下去。到现在居然也没有多少人相信他说的土豆能当饭吃——他还就不信了,土豆有什么不能当饭吃的?煮也好烤也罢,就算是做成马铃薯粉都能搀进白面里头混着吃,等入了秋再多运点儿牛羊过来,热腾腾地搁在一块儿煮成锅子,大不了就先在这直隶境内尝试着搞一搞生产合作社,先吃一个冬天的大锅饭再说…… 统共就只知道几个不一定懂得正确意思的名词,前世的理科学霸煞有介事地在心底里念叨了着,努力把自己装成很懂政治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在纸上随手涂写着心里头的念头。正想得入神间,于成龙喜气洋洋地打外头快步走了进来,把手里攥着的几份折子呈给他,连说话时都带着按捺不住的喜色:“五爷,下头各州府统计的数目都已回报上来了,丰年——这是正经的丰年呐!” “这么快就报上来了?当初我叫统计下头田况的时候,可是足足拖了两天才报齐的。” 胤祺无奈地轻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接过那些折子草草翻了翻,光看上头那些个龙飞凤舞的笔记就知道写折子的人当时快要起飞的心情,忍不住轻挑了唇角,含笑摇摇头搁在一边儿:“算不得丰年,亩产二十石还是太少了些,何况报的这么快,想来也不及洗净细称,大抵还是有些虚高……其实这东西若是精心些侍弄,五千斤都是打底儿的。只不过是头一回种,大家心里头都没什么谱,不愿意好好搭理罢了——哦,于大人您那一片儿官田不算,这世上就没有您这么种土豆的,还每天半夜挖出来看,真当我不知道呢……” 第134章 会师 御驾一入了直隶地面,众人便被眼前的情景给惊住了。 虽然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真看到那蝗虫肆虐后的情形,却还是叫人心中止不住的发寒——那不是人力所能造成的惨像,残枝败叶零星地立在裸露着的地面上,所有的树干都被啃光了树皮,只剩下突兀嶙峋的枝杈。原本该是农田的地方已成了一片片焦土,分不清那一片灰烬里究竟有多少是蝗虫的尸体,又有多少是被焚尽的庄稼。 可叫人愕然的是,即使是这般叫人只看着都难抑绝望的情形,那些快步奔波在田间地头的百姓们却并不见多少悲色,神情中更是隐隐带了兴奋与欢喜。 康熙这一回是轻车简从入的保定府,未摆銮驾仪仗,只带了侍卫与梁九功、高士奇、张廷玉及几个阿哥。得了主子的眼色,梁九功快步过去拉住一个人问了几句,回来时竟也隐隐带了喜色,快步过来俯身道:“主子,问清楚了,说是那蝗虫只知道吃地面上的东西,五阿哥叫种的土豆都给保住了——那土豆也是怪,不理不管的就能长起来,这一村亩产已到了十八石,大伙儿都忙着挖地窖存粮呢。” 康熙眼中划过一抹亮芒,自打进了直隶地界就始终紧锁着的眉头终于隐隐松开,听着后头报的产量,更是忍不住上前了一步:“多少——十八石?” “皇阿玛,宫中也在京郊几块御田中种植土豆,精心管照下量产可至五十石。想来一是天旱,二是尚未到季便提前采收,三是百姓心中对土豆始终不解抵触,故而有所疏怠,产量并不算好。” 胤禛打一开始就是帮着自家五弟一块儿管着这件事的,故而对这里头的门道也早就清楚,当即微俯了身有条不紊地如实回禀。康熙在听着他说的数字时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