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后来
陆行舟进入家族企业的那个冬天,大太太经过数次手术,硬是在五十三的年纪生下了一个男婴,取名,陆明慎。 这并非是陆行舟唯一的弟弟。 在陆明真死后,大太太不再死守家门,接回了只比陆行舟小一岁的私生子,还改了名,纳入“明”字辈,叫陆明正。 陆明正、陆明慎。 一个音同,一个形似。 时时刻刻提醒着陆行舟,他曾有一个哥哥,叫陆明真。 长子的死亡使得陆爸爸老了十来岁,他不曾对陆行舟发火,只在陆明真葬礼那天说了句话,“你哥哥恨你,脑子还有问题,但也没对你下死手……你们是兄弟啊”。 学校有监控,也有多名学生目击。 陆明真是为了救人,失足跌落。 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人,谁都觉得有朝一日会在法制在线看到他对着镜头抱头忏悔,独独想不到,最后会因为救人而殒命。 这不是陆明真会做的事。 可这就是陆明真做的事。 日子像在祷罪室内度过,更无法接受的是,陆行舟明白,那天之后陆明真虽然死了,但却永远留在江小茵心中,他将永远是英勇的、令她落泪的,而他……将永远是阴沟的老鼠。 被恨的人救起,比杀了他还难受。 被爱的人厌恶…… 被爱的人厌恶……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如此这般,熬过七年,还要再熬多少年,陆行舟也不知道。 彼时与她同归于尽的勇气,终究是化成了一腔乌有,无数次寻觅,都像当初那个打不通的号码,无论如何,也只有一句苍白机械的“您所拨打的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他不能再有她的只言片语,只能听说。 听说她还是去了外面念书,国内的事,林睦白母亲动用司法关系遮盖了,她甚至没有到警察局接受问询,不等学期结束,直接出境。 听说她费尽心力转去林睦白所在的国家,却不曾见面,也没有联络。 听说性瘾少年不再滥交,念完商学院还去意大利学了一年半的艺术设计,听说她也去了米兰,只是去观光。 听说她参加了沈易洁和外国女友的婚礼,而林睦白在同一时间选择参加屠娇在余杭的订婚宴,男方也是林家人。 林睦白回国了,打算继承家业。 而她,似乎终于走出,大学期间结识了大佬做创投,听说私底下管人叫“干爹”,年纪轻轻赚得盆满钵满,在留学圈里很出名。当然更出名的是,她未婚先育,有一个小孩,小孩也不知道是谁的。 有人说是金融圈某大佬的。 有人说是私人聚会群p的产物。 …… 很难想象,当初说两句话就脸红的女孩,如今是这个模样。 陆行舟开车路过二中时,常常放慢车速,眺望昔日的校园,他会先看一会儿校门口打闹的学生,然后再望向陆明真跌落的楼层,想起她趴在栏杆大滴大滴落泪,哭得像要融化,“我就不该瞒着哥哥,受你要挟,mama说得对,说谎的人是会遭报应的……对不起,对不起,陆明真……” 谎言生来只有一个下场。 被戳穿。 虽然有点晚,但她还是明白了。 电台此时总会放一小段报时的纯音乐,拉回他的思绪。 钢琴清冷的音循环往复,勾着人在心中跟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丫,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别人家……茉莉花呀茉莉花…… 他想念她纯真的眼。 以及那个回不去的冬天。 —— 滨江区,CBD。 夜晚的钱塘江静静地壮阔,人与车流在两岸缓缓移动,花瓶里新插的百合盛放了,带来一室浓香。 女人煮完咖啡,回到办公桌继续工作。 不久后,助理敲门带来访客,还朝女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细看今天的谈判对象。 四个人为首的男人有一张过分俊美的脸,西装加身,却没有精英的派头,更像一位贵公子,一位强行套进制服试图融入世俗的艺术家。男人颈间挂着十字架项链,细看,是一个打磨过的陀螺。 女人起身。 比桌子只高一点的小孩举起航空飞机模型,呜一声从办公桌跑向四人。 小男孩长得精致异常,手脚也很纤细,但神情却并不女气,跑近了,冷眉冷眼道:“你们是谁?” 坐在中间的男人看了他一会儿,望向端着咖啡走来的女人。 女人无名指戴着一枚爱心戒指,在百合的幽香里温声道:“睦白哥哥,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