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望不尽殊途奈何嗟/迦楼项链/飞蓬隐痛/冥顽不灵/痴情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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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着嘴唇羡慕嫉妒恨,景天把重楼塞回被褥里。 他虽然还在郁闷,动作却仍然轻柔小心。只是,没有给重楼穿衣服。 原因很简单,天天泡药浴,穿什么穿?是研究有进步了,还是做羹汤的水平增加了?都不是,那你在这种小节上注意干嘛! “哼。”景天为自己找着借口,乐呵呵地把被褥一盖。 重楼完美的体魄被遮掩住,不再看之就觉垂涎,他才坐在床边,开始念叨:“红毛,过去半年了呢。” 他一手托腮,一手把沐浴前备好的米汤端了过来,拿汤匙一勺勺喂:“可惜,你现在不能回答我,好不好喝了。” 重楼沉睡之后,他再喂什么,就没有逗弄的意味了。所有膳食,都在保证滋味是重楼所喜的情况下,尽可能发挥更大功效,以配合药浴。 这兼具了飞蓬的手艺与景天的研究,若重楼醒着,怕是吃两口菜,就能用下一大碗灵米。但说起灵米,魔界多掠夺劫盗,安心种植者太少。 “我还要再去一趟天魔国,米快用完了。”景天放下见底的碗。 也就只有天魔国,为了神子们,专门有所种植和饲养,还时常被sao扰。 “你不是喜欢吃迦楼魔面嘛。”他低声笑着,帮着重楼擦了擦嘴唇,才把杯盘狼藉收拾了个干净:“虽然我觉得卖相不佳,但味道不错。” 景天掖好被角,回眸一笑:“等我打猎回来,明天试试看,非流食你能不能咽下去吧。” “要是可以,我就跑远些,争取把魔界佳肴通通学了。”他说说笑笑,仿佛重楼能听得见。 推门之际,景天将照胆神剑背在身后。 虽已无剑境界,离成仙不远,可身在魔界,还是要谨慎一些。 从重楼沉睡,他便出入都带着剑了。 黎火金吾安静地看着景天离开宫殿,一如既往没有吭声。 恰逢中午,天光渐暖。 “咦?”景天飞过迦楼罗部众的领地,忽然注意到,一栋木屋比起前几日,有了个细微变化。 他凝神看了看,发觉门板上挂了一大串魔兽牙齿,倒是挺新奇的。 不过,能被迦楼罗挂出来炫耀,应该是很厉害的? 说不准,rou质也不错? “咚咚咚。”景天心中一动,御剑落下去,在门口礼貌地叩敲了几下。 很快,木门就开了。 “谁?”有迦楼罗魔探出了头,语气洋溢着掩饰不住的欣然兴奋。 在看清楚来人时,他才稍稍收敛:“啊,是飞蓬将军啊。” 这些年,景天在炎波泉与天魔国之间常来常往,偶尔也会去远点。在这附近的天魔众、迦楼罗部,自然都知道了,魔界其他国域亦有耳闻。 但就算有魔神不满,也有魔尊顶在前面,愣是半点压力都没给到景天身上。 “你好。”景天很有礼地笑了笑:“冒昧打扰了。” 他满心满眼都是好奇:“你门上挂的是什么啊,前几天飞过去的时候,还没有呢。嗯,怪好看的。” “将军也觉得好看?我手艺果然很好。”这位迦楼罗魔更加自信了:“这是我准备送给雌性的项链!我用了一颗魔龙牙,十根魔龙筋呢!” 景天:“……” 他瞳孔地震,不是装饰,是项链?! “太大了吧…”景天嘴角抽搐,干巴巴道:“戴在脖子上…不会太重了…影响…影响你…挚爱的配偶…平时飞行和打猎吗?” 那个魔扇了扇翅膀,不解道:“怎么会呢?要是不够大,就不显眼了。” “更无法向她证明我的实力。”他说着,还举了举健实的胳膊:“这可是我亲手猎杀的魔龙呢!” 景天看了看,发现比自己大腿都粗。 “嗯。”他静默了一会儿,虽然仍旧无法理解,但还是郑重颔首给出了祝福:“那她一定能体会到你的真挚诚意。” 迦楼罗魔顿时豪爽地笑道:“这是自然,就是她让我把项链挂出去的,以后这就是我们的爱巢了。” “……那她人呢?”景天迟疑一下,不忍心打破他的希冀。 迦楼罗魔满眼亮色:“她说她要般配我,所以就也去孤身猎杀魔龙了,还一定不叫我跟着。说是要做个回礼,做成功了,才肯嫁过来。” “……哦。”景天张了张嘴,又把叹气声咽了回去,干笑道:“那你想必好事不远了,恭喜。” 如果所料没错,这个迦楼罗姑娘,是婉言拒婚了啊。 “嗯嗯,到时候,您路过记得进来喝杯喜酒!”看得出来,这位自以为求偶成功的迦楼罗魔,是非常高兴了。 景天:“……嗯,好。” 景老板能怎么办,景老板只能答应下来啊。 哪怕他在心里疯狂强调,魔族和正常人思维不同,以后自己和重楼在一起了,相互之间一定要坦然说话!千千万万,不要造成这种误会! “您要不要也去猎杀魔龙?”迦楼罗魔兴致勃勃说道:“用魔龙身上的材料做礼物,这在我族,是勇气和诚意的象征!” 他还举了个例子:“迦楼魔面,就是给天魔女的贡品呢!” “……不了。”景天不止是嘴角了,连眼角都快抽搐:“重楼是人形,不太适合戴这个项链。” 逗逗红毛可以,这项链当装饰也就罢了,戴脖子上真的丑拒啊! 最后,在迦楼罗魔的热情介绍里,景天是“恋恋不舍”走的。直到他离开那魔的视线,方落荒而逃似的飞快御剑而行。 “呼。”直到眼前被天魔国的富丽堂皇充满,景天才大松了一口气。 值得一提的是,从禁飞的高空俯瞰天魔国,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真是多亏了最初去见天魔女之后,魁予特地出手。她解开了景天身上,从进入天魔国界,便自行出现的禁飞禁制。 才有此刻,景天悠然漫步于高空,观赏天魔远景。 “见过将军。”一群昔日不太熟悉,但现在还算能熟识的天魔战士们,纷纷行礼,还遵循着当年在神界时,对于飞蓬的敬畏。 景天已经习以为常了,不再像开始那般,要求他们不再行礼,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用太较真。 “天魔女呢?”他沉声问道:“现在在大殿吗?” 不远处,一位魔女怀抱琵琶,信步而来:“飞蓬将军。” “嗯?”景天抬眸望去,正是魁予左膀右臂之一的战将幽涟。 幽涟微微屈膝:“魁予大人正在大殿小憩。” 小憩?负担神子对于魁予,果然也是很大的压力。景天无声叹了口气,却不愿意插手什么。 有些话,他当年就说过,和魁予,也和敖胥,奈何什么都改变不了。 “将军…” “飞蓬将军!” “哇,飞蓬将军来了!” 忽然间,一群神子、神女跑了出来,将景天团团围住。 景天神色轻轻一缓,不管当年对那些新神族的行为,有多少不满不值,他与敖胥还是不一样的。 大家也都心知肚明,飞蓬虽是古神族,却并无大多数古神族的自傲,也从未歧视过只是神果出生的新神族。 “你们慢点跑。”景天一把捞住跑得最快的小姑娘映月,没让她扑腾过头摔了跤。 当年的神将飞蓬,只是站在族群立场上,反对族内繁衍。便如头一次听说有一对新神族犯戒孕子,他便直接建议敖胥杀无赦以儆效尤。 可不论敖胥还是九天玄女,当时都因族人宝贵都未采纳。他们只是在关押之后,再对族人们予以了口头警告与严加约束。 结果适得其反,之后多年,偷吃禁果的族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小心,最终事情暴露时,已是一发不可收拾地出现了整整十六人犯戒。 “跑慢点。”景天仅仅一瞬,就从昔日几乎窒息的往事中回过神。 他轻笑着,问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撒娇的小神女:“最近,你在煞气里坚持的天数,多了没?” 映月神情一苦,缩了缩脖子。 “噗。”景天莞尔一笑,没有再追问,只拍了拍她的头,将人松开了,鼓励道:“为了给魁予减轻点负担,你们要更加努力哦。” 其实,在新神族八对情侣犯戒孕子被审判,而魁予擅闯照胆后,他曾回神界一趟,要求九天玄女和敖胥,释放同样被关入大荒天狱的神子。 飞蓬甚至提出亲自出力,将孩子们剥离神力投入人间,让他们像正常孩子一样,在下界长大,不复神族。 然而,被敖胥以‘神子们不配为神、更不配让第一神将费心费力为由’怒斥驳回,飞蓬便没有再争论什么。 “关入天狱,受尽灵力剥离之苦。”他只在回神魔之井前,提醒了刑狱长老一句:“此于犯禁孕子者,虽冷酷严苛,但勉强能说一句活该。” 当时,九天玄女就在现场。 她将飞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为无辜孩童们迟疑犹豫,却又为了维护神规律法而保持沉默,最终便放任了敖胥一意孤行。 “哪怕有战场袍泽不满,也只能暂时压在心底。”但飞蓬如是说道:“然神子无法选择出生,这等残酷环境无异于虐杀,日后易起公愤。” 如今时隔无数年再想,多可笑啊,竟是一语成谶。 “好啦。”而现在的景天瞧着孩子们纯真的眼神,更想叹气了。 大荒天狱剥离灵力,致使父母衰竭至死,神子们亦是离死不远。果真在他轮回后,激起新神族公愤,魁予劫狱,闯过了空荡荡的神魔之井。 从此,再无天女魁予,只有天魔女。而撺掇她堕魔的天魔众,也一边抗击魔界其他部众的攻势,一边竭尽全力拯救濒临魂飞魄散的孩子们。 “都过来吧,我考验你们几招。”景天不愿意再揣测,得到消息后的九天玄女和敖胥是什么心情。 他只耐心、细心地,陪着孩子们玩闹了许久,还不吝啬于夸奖鼓励:“嗯,你这一招摆得不错。” 从来到魔界拜访天魔国故旧,景天就没有对这些神子、神女过于缓慢的成长速度,表露出任何不解、质疑或歧视。 “有劳将军了。”所以,幽涟也放心地退了下去:“我去备膳。” 良久,景天把孩子们都哄去练功,又让人去叫了幽涟,才走入天魔宫。 “魁予。”他看着沉睡的魁予,低低唤了一声。 阖眸小憩的魁予缓缓睁开眼眸:“将军,见笑了。” “这是你的选择。”景天淡然道:“昔日因,今日果,别人无法代劳。” 想要救回孩子,并且渐渐治愈他们,让他们能正常修炼和堕魔,自然是凭借天魔女一己之力。 魁予默默点头,也不与他客套:“将军此来,有事吗?” 景天平日过来,可不会专门拜访她。多半是去平台那边厮混,看看有没有新的调味料和膳食做法。 “为了帮我,重楼沉睡了。”景天很清楚,重楼颇为欣赏魁予的勇气和叛逆。 他将重楼回到魔界后,放在一旁的夕瑶散魂交给了魁予:“这是夕瑶的魂魄,天罚已被重楼转移接下。” “原来如此。”魁予了然,站起身接了过来:“魔尊重伤的消息,绝不会从我处传出。夕瑶天女,我也会照顾好,不会让她打扰您和魔尊。” 景天神色平静,仿佛与夕瑶有多年交情的人,不是他:“那就好,待她醒转,帮我转告一句。从此天涯路远,再不相见,万望保重。” “……是。”魁予嘴唇微动,对于景天的痴情与绝情,叹为观止。 景天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啪。”正在此刻,魁予掌中的魂光轻轻一闪,夕瑶的气息有所逸散。 她下意识抬眸望去,却见景天明明听见动静了,脚步仍是丝毫未停。 “……”魁予默然无言。 此后,时光如流水,转瞬即逝。